總督諷刺道:“我不過是顆棋子,你覺得對方會告訴我這麼多?”
水鳴問:“那前幾天怎麼又改變主意了,想拿這些威脅長官要汙染基因?”
“你真覺得我們有必要去為了汙染基因鬨這麼大?雖然貴了點,但黑市又不是買不到。”
最重要的是,總督之所以是總督,是因為社區隻有他一個畸變者,他最強。
一旦失去了唯一性,他還怎麼當總督?
“當時他們又找到了我,讓我利用這些人質綁架霍延己的小情人,鬨得越大越好,把你引出來。”
水鳴看了眼霍延己的臉色,無視了小情人三個字,問:“他們?”
總督嗯了聲:“給我名單和後來找我的那個不是同一個人,雖然都戴著防護麵具,裹得很嚴實,但第一個人是左撇子。”
霍延己倏地睜眼,給醫生遞去一個眼神。
醫生立刻拿出一支藥劑,注射到無力掙紮的總督體內,他沒幾秒就暈了過來。
水鳴忍不住問:“長官,您一走,議庭的人就去搶飛行器,會不會就是議庭的人乾的?”
霍延己:“目的?”
水鳴啞然,是啊……畢竟一開始他們綁人質並不是為了後麵引走霍延己,那最初的目的是什麼?
連科林都
在那份名單上,到底有什麼意義?
霍延己淡道:“你知道薄青和科林的共同點是什麼嗎?”
水鳴遲疑地搖頭。
他是畸變者,對薄青的印象一直源自彆人的描述,沒碰過幾次麵,自然談不上了解。
特彆是全民審判的事後,這個名字仿佛成了不可言說的忌諱,再沒人提起過。
至於科林和薄青,更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科林比薄青小了好幾歲,壓根不是同期從地下城上來的人。
水鳴試探問:“他們都是男的?”
霍延己投去一個眼神。
水鳴閉嘴,知道自己的回答有點智障。
霍延己緩緩道:“他們唯二的共同點是普通人,是都沒有通過基因檢測、無法融合汙染基因的普通人。”
水鳴問:“唯二……那另一個共同點是?”
霍延己沒有回答,反而說起了另一件事:“三個月前研究所發生了一件事,和桑覺也有點關係。”
“什麼……”水鳴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事,桑覺不是十幾天前才被長官特批的新居民嗎?
旁邊的醫生突然抬頭道:“我們一直沒能突破非菌類植物基因與人融合的技術,但今年有一名監管者在外執行任務的時候,意外被忘憂蔓感染,不僅保留了理智還成功融合了……雖然他隻活了兩個月就失序了,但仍然堪稱奇跡。”
這麼一說水鳴就想起來了:“所以那個監管者死之後,軍區立刻派出了一支小隊,來廢墟這邊采摘幼株忘憂蔓回去研究!”
他還記得那支小隊的隊長叫司伏,是當年霍楓司令的虔誠追隨者,水鳴還跟他一起喝過酒。
但成年忘憂蔓彆說采摘了,隻要踏入藤蔓範圍,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隻能苦等幼株生長。
所以司伏那群人才苦等了兩個多月……最後迎來全軍覆沒的結局。
霍延己淡道:“而司伏瀕死前遇見了桑覺,拜托桑覺把忘憂蔓帶回城。”
水鳴猛得反應過來:“那個意外感染忘憂蔓,卻成功活了兩個月的監管者也是基因檢測不合格的人!”
霍延己垂眸,語氣冰涼:“那個監管者,科林,加上薄青,他們最大的共同點是都沒有通過基因檢測,卻在被野生汙染基因感染後成了千分之一的幸運兒,成功活了下來。”
這個概率,說巧合有點太假了。
水鳴敏銳地嗅到一股陰謀的氣息……
“您的意思是,這份名單上的三千多人,也是同樣沒有通過基因檢測、無法成為畸變者的人?”
水鳴感到毛骨悚然:“但有人發現,沒有通過基因檢測的人,被野生物種基因感染後保留理智的可能性,遠遠高於千分之一?”
一個公認的事實——被野生汙染基因感染卻存活的幸運兒,他們要比普通畸變者強大得多。
隻是被感染後活下來的可能性太低了,隻有千分之一,不值得冒險。
可如果某個群體,能提高這個概率呢?提高到百分之一,十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一呢?
霍延己語氣淡淡:“再告訴你一個小秘密。”
“我我我不是很想知道……”水鳴有些結巴了,“您要不彆說了?”
知道的秘密越多,往往死得越快。
被瞥了一眼,水鳴識趣道:“您說。”
霍延己扔出一道巨雷:“霍楓的基因檢測也不合格。”
“……!!”水鳴驚愕道,“失蹤的霍楓上將?”
“不是……不是說霍楓上將是基因融合技術成熟後的第一個進化者嗎,怎麼會基因檢測不合格?”
“那上將怎麼成為畸變者的,也是在野外被意外汙染的?”
“準確地說,他是在二號裂縫下麵被意外感染的。”
所以霍楓才那麼強,才能以一己之力抵擋汙染生物的千軍萬馬。
心裡如同被扔了一顆驚雷,水鳴現在心亂如麻——還真是‘小’秘密。
能選擇成為一個畸變者,多少都在地下城耳讀目染過無數次霍楓的豐功偉績,存在一些崇拜追隨心理。
史書上是這麼評價霍楓的——‘他是一名先驅,是勇者,是敢於用生命為賭注拓開新世界的首位英雄’。
可現在有人說,霍楓上將成為畸變者是意外,並不是什麼勇於開拓新世界的第一位嘗試者。
水鳴抓抓頭發……瘋了。
他今天就不該上這車,他就應該和科林換一換的。
滴得一聲,霍延己按下通訊器,耳邊響起科林凝重的聲音:“長官,賽亞中校護送的人質車隊全員失聯了!”
霍延己臉色一冷,還沒回話,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車身猛得一震,頓時像喝醉了一樣搖搖晃晃七扭八歪。
捂住耳朵的霍延己忍著耳鳴,按下通訊器:“所有人立刻跳車!”
來不及了。
車輛頓時往路右側的斜坡傾倒,連著翻滾不停。車廂內所有人東倒西歪,安全帶都無法束縛住脫離重力的身體。
先是前後大燈破碎,緊接著,車門、保險杠、車前蓋也都被撞廢了。
約莫過了五分鐘,車身才停下滾動,有人被甩出去,有人在撞擊之下昏迷。
被保護杠卡住手臂的霍延己撐起身體,探了探旁邊醫生的鼻息……已經死了。
喉結來回滾動了幾圈。
他剛想拔出手臂……車子又動了。
像是卡在懸崖邊緣,半邊車廂都搖搖欲墜。
巨大的裂縫在天空之下,就像星球地表的巨型傷口。
滂沱大雨傾瀉而下,沒入深淵。
從斜坡滾落的車隊亂成一團,有的已經跌入了裂縫,有的卡在邊緣,但沒撐過幾秒,便被狂風卷了下去。
…………
“嘀嗒……嗒……”
“霍延己!!快醒醒!!”耳邊有道久違的吵鬨聲。
霍延己艱難地睜眼雙眼,霍將眠狼狽而年少的身影浮現眼前。
霍將眠試圖攙他起來:“彆睡了,快點起來,這裡太危險了!”
可霍延己的左腿被重木壓住,流了好大一灘血。
他無力地推開霍將眠,啞聲道:“去找薄青,他應該就在附近,我和他一起摔下來的……”
“霍延己你特麼有什麼毛病!?”霍將眠眉頭緊皺,猛得掀開那塊重木,攙起虛弱的霍延己走。
但不遠處的狼嚎止住了他們的腳步——畸變狼依舊是群居生物,對血腥味極為敏感。
霍將眠眉頭緊鎖,把意識不清的霍延己藏到附近的一個山洞裡,脫掉乾淨的裡衣包紮霍延己腿上的傷,再把腿傷流的血塗到自己身上。
剛要走,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霍延己的聲音冰涼而平靜:“霍將眠……彆做無意義的事情。”
“我看你腦子是真被撞壞了。”霍將眠歎了口氣,嘴角噙上平日熟悉的笑,“你要是怕了就吱一聲。”
“……智障。”
“怎麼還罵起人了?行了,我走了,得在狼群到之前把它們引開。”
霍將眠一根一根地掰開霍延己的手指,像是在說遺言:“我之前確實說,薄青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我可以為他去死。”
霍延己淡淡嗤笑了聲:“那還不趕緊去救人?”
“你彆是吃你嫂子的醋了?”霍將眠笑得不行,半晌後,難得正經道,“可你是我弟弟,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也
可以為你去死,為你做任何事。”
“你是弟弟。”
“行行,我是。”
霍延己的意識越來越沉,那道年少的身影逐漸模糊遠去,帶走了愈來愈近的狼嚎聲。
後來,霍將眠回來了嗎?
回來了,卻也沒回來。
……
“嘀嗒……”
像血又像水珠滴落的空靈聲音。
岩洞內一片幽暗,隻有倒掛的乳石泛著淡淡的青光,鋒利且尖銳。
旁邊是七零八落的裝甲車零件,還有幾個一動不動的人,不知道是死是活。
許久後,戴著黑色手套的修長手指動了動,一張狼狽卻依然俊美的臉壓著手臂。
鮮血順著太陽穴滑至下頜,那張薄薄的唇微喃道:“桑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