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弦微動,宇文頡抬頭,眼裡有波光流轉,正打算說點什麼,就聽她接下來道:
“外冷內熱,皇上看起來很嚴肅可怕,但是內心應該很熱情。”花春認真地道。
“尤其是對女人。”
帝王沉默,揮手讓旁邊的宮人都退下,大門關上之後,他才道:“你說吧。”
宇文頡:“……”
花春看了旁邊的秦公公一眼,笑著問他:“皇上要聽實話麼”
“皇上的後宮,簡直是五彩繽紛萬花齊放,臣很想知道,每位主子的名字,皇上都記得麼”
頓了頓,宇文頡語調有些奇怪地問她:“在丞相心裡,朕是一個怎樣的人”
帝王一點沒猶豫地搖頭。
花春看他一眼,笑了笑:“皇上不用急著誇臣,淩娘本身是沒錯的,但是皇上為她放棄了那麼多東西,臣還是覺得皇上有失考慮,並不支持。”
位份高的人就那麼幾個,昭儀貴嬪卻是有一大片,每次翻牌子都靠挑喜歡的數字,能指望他記著誰的名字
真理智。宇文頡點頭:“有你這樣的丞相,的確是朕的福氣。”
“恕臣直言。”花春道:“每個進宮的女子都是想幸福過一輩子的,她們那麼多人,要分皇上一個人的寵愛,真的有些可憐。皇上若不是真心喜歡,又何必把她們帶進宮”
“這不是誇獎,隻是事實。”花春撇嘴:“這世上臣不喜歡的東西多了去了,皇上要聽評價,自然還是要給中肯的,帶著個人感情色彩的評價,隻會降低臣自己的話的可信度。”
微微不悅,宇文頡道:“朕自有朕的想法,後宮之事,還不該由丞相插手。”
宇文頡看著她:“朕覺得你好像很不喜歡她,還以為會說不好的話,沒想到卻是誇獎。”
說得也是,花春點頭,她操什麼心,反正後宮是他的,江山也是他的,她頂多就是個拿工資打工的,好話都說了,人家不聽,也不是她的責任了。
“沒了,其他的臣不是很了解。”
於是她選擇了沉默。
竟然是這麼中肯的評價皇帝很意外:“沒了”
氣氛瞬間有些怪異,帝王皺了皺眉,看了她兩眼,四子連珠鎖定了勝局。
花春道:“姿色上乘,舞姿甚好。”
花春拍手道:“臣想出宮了。”
“丞相覺得淩娘此人如何”手下漫不經心地動著棋子,宇文頡問了一聲。
“再下兩局。”帝王道:“今日事情不多,難得有空閒。”
很明顯,她在生氣,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帝王覺得這張臉比平時那笑嘻嘻的模樣好看多了。
花春撇嘴:“正是因為有空閒,臣才該去和二哥泛舟了,答應了許久的事情,硬生生拖到了現在。”
花春裝作沒看見的樣子,落子布局。
一聽這話,帝王不樂意了:“上次你怎麼答應朕的”
帝王點頭應了,帶著她去後殿的軟榻上坐下,手裡捏著幾顆白子,眼睛卻落在她臉上。
“什麼”
真的會被叉出去燒了的。
“不與其他人勾結。”
“人還是簡單點好。”花春狀似深沉地歎了口氣。然而實際情況是——她會個球的圍棋啊,一下就非穿幫不可!皇帝就算心理素質好能接受她是個女人的事實,難不成還能再接受她其實不是花京華是一抹現代幽魂
“……”花春哭笑不得,看了皇帝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道:“結拜之事皇上也在場,這也算勾結麼”
“五子連珠”宇文頡一頓,回頭看她一眼:“花丞相什麼時候喜歡玩這麼簡單的東西了”
“與朕之外的人在一起,都算勾結。”帝王道:“即便是結拜兄弟也一樣。”
“皇上,五子棋下不下”
不講道理了還花春有點惱了,看著他道:“皇上雖然是萬民之主,大梁的主宰,但也不能讓臣隻圍著您轉吧臣也有家人有朋友的,說了會效忠陛下就一定會做到,陛下為何會這樣不信任微臣”
眼裡光芒流轉,帝王起身走下龍椅,道:“跟朕回後殿下會兒棋吧。”
宇文頡沉默。
捐給災區多好啊!
他這張嚴肅的臉,是不是不太適合開玩笑以至於他覺得自己挺幽默的,結果她生氣了。
“皇上做的決定,臣沒有任何不滿。”花春道:“隻是,若後宮一女子也能比得上八座金礦,臣覺得皇上的後宮真是天下最值錢的東西。”
現在解釋也晚了,他也拉不下這個臉,隻能閉嘴不說話,低頭看棋盤。
這話…聽著怎麼怪怪的宇文頡抿唇,低頭看著她道:“你有什麼不滿”
站起身,花春朝他行禮:“微臣告退了。”
花春頭也不抬地道:“皇上您開心就好。”
“你還沒有贏。”帝王道。
“朕方才的決定,丞相有什麼意見”宇文頡問。
“哦。”她點頭,站起來就在棋盤上連放五顆子,呈直線狀:“這樣就好了。”
花春板著臉從後頭繞出來,在他跟前跪下,一聲不吭。
帝王:“……”
“出來吧。”帝王淡淡地喊了一聲。
麵前的人頗有脾氣地轉身就走,完全沒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了。宇文頡撐著下巴,忍不住反思了一下。
這事兒要是能平安結束,那倒是好。要是不能,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是他表現得太溫和了讓她不再畏懼了,還是說她今兒真的很生氣,氣得連他都不顧忌了
還不是因為那花京華!楊遠塵抿唇。
好像後一種可能讓他更開心一些。
眾人紛紛感歎太好了,然後不知是誰小聲問了一句:“什麼時候來進貢都會變得這麼為難了”
“子衝。”
“這皇帝看起來嚴肅狠戾,但其實貪戀女色,很好對付。”楊遠塵道:“隻是那個花丞相,剛正不阿,又油鹽不進,皇帝都要畏他三分。現在好了,咱們有淩娘這樣的籌碼,說不定全身而退也不難。”
門外有人應聲進來:“陛下有何吩咐”
“大人,怎麼樣”幾個人圍上來問他。
“保護好丞相。”
“多謝皇上,多謝皇上!”楊遠塵總算是鬆了口氣,一路退出去,看見旁邊迎上來的人,不由地露出了笑臉。
“卑職明白。”
宇文頡輕輕勾唇,道:“使臣還是先回去歇息吧。”
退出紫辰殿,霍子衝覺得,花丞相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做什麼都要被皇帝盯著,準時彙報,連上廁所的時間都不是秘密。
龍椅背後的屏風上傳來貓爪子在撓一樣的聲音。
唉,要是皇上能對後宮哪位娘娘這麼上心就好了。
帝王點頭:“朕沒有丞相那麼嚴苛,等會便去同丞相說說情,在貢品的事情上,也給你們放寬一些。”
天氣陰暗,陽光不明媚,花春黑著臉應邀上了畫舫。
楊遠塵立馬笑了:“皇上放心,淩娘是乾淨的姑娘,又學過不少東西,定然能讓皇上滿意。”
賀長安一身白衣藍襟錦袍,微笑著看著她:“還在為皇上的事情操心”
“淩娘要是能將朕伺候好,其實很多話也就好說了。”帝王重新開口,語氣鎮定,說的內容可真是夠不要臉的。
能不操心嗎花春撇嘴:“我很擔心皇上有朝一日會要美人不要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