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思索片刻,對那侍從說道:“不用做得太明顯,叫兵部咱們的人給容城這邊補一車糧草就可以了。另外糧草不急,最好一天之內,把補糧草的條子給他用信鴿送去。”
“主子,那有什麼用?京城這麼遠,就算今兒晚上就點了糧草運過來,都是遠水止不了近渴,更何況還是張什麼都沒有條子。”侍從不解,可太子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更加疑惑。
太子說:“不是止渴,隻是給他一個正大光明的由頭。要不然,這容郡王的名聲,怕不是要被他丟乾淨了。”
太子說的好似嫌棄,可語氣卻是一味的寵溺,就連眼神,都溫柔到了不行。
然而那侍從卻仍然弄不懂太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覺得太子這做法也太古怪了些。這會子容城正是沒糧的時候,宋禹丞看到這空頭糧草條子,難道不會以為太子爺這是嘲諷,繼而懷恨在心?
可見太子態度堅決,他還是遵從命令。太子爺心思縝密,照著做,定然不會出錯。這麼想著,那侍從趕緊領了命下去辦事。
其實那侍從不知道,從聽到霍銀山意圖斷容城糧草的時候,太子就大致猜到了宋禹丞的打算。
如果他沒有猜錯,宋禹丞多半是要去借糧。而他借糧的對象,應該就是涼城。而太子之所以讓人往京裡帶話,不過是為了給宋禹丞一個更加名正言順借糧的理由罷了。
畢竟,按照宋禹丞的那種“借”法,早晚得被上折子彈劾。有了這張條子,就不會再出現同樣的問題。
大安有軍律,非常時期,各軍糧草可以互通。這條子一出,喻家軍有糧卻沒到,那麼問涼城借糧,就是理所應當。哪怕涼城知州想要彈劾,也找不到彈劾的點。
不過太子覺得,自己這做法,也不過是錦上添花。按照宋禹丞的性格,就算沒這條子,也會找到完美的借口,讓那涼城知州主動開口,承認是借糧。
所以,終究不過是他的私心罷了。隻要一想到宋禹丞曾經的殫精竭慮和苦苦掙紮,太子就總希望現在的他,能夠真正恣意痛快一些。
而且算算時間,也是該見麵的時候了,就是不知道,他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
另外,喻祈年,真是個很不錯的名字!
這麼想著,突然窗戶那頭有響聲傳來,太子循聲望去,正巧看到自家海東青叼著什麼東西飛進來,然後就怏怏不樂的窩在了窗邊。
“這是怎麼了?”
“追求媳婦兒,結果反而被媳婦兒當成討飯的,還送了一塊肉。真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奈何太呆萌,毫無下手的機會。”海東青怏怏的叫了幾聲,又重新趴好。
太子雖然聽不懂,但是看模樣也明白它多半是追求不利,所以鬱悶了。
“都說她太小,是你太心急。”這一句話,說得一語雙關。太子安撫的摸了摸海東青的頭頂,然後就拿起旁邊的書,悠閒的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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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這頭暗地幫忙,宋禹丞卻還並不知道,但是這不妨礙他在收到上京那頭傳來的消息後,感受到這送條子的人,主動遞過來的橄欖枝。
原本他帶人去借糧,還有點名不正言不順,畢竟容城是眾所周知的窮,自家城裡產出更是少之又少,借了也未必能還。但是現在不一樣,上京那頭批了糧草,自己此去,就不是打秋風,而是戰略需要。
更何況,自古就有城池之間互相借糧的這種做法,又有軍律規定在後,他現在如此,也在規矩之內,自然也沒人能說出些什麼。
畢竟我們又不搶,等糧食到了,就還給你們嘛~
還真是省了他不少的事兒。
這麼想著,宋禹丞的心情又好了幾分。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上京這條子是誰批的?”
“據說是太子。之前容城這邊就有申請糧草的折子,但是到了兵部,就給留下了,一直沒人往上交。然後這次太子殿下聽說爺您到了容城,就乾脆讓人給批了,說不能委屈了郡王爺。”
“不能委屈了我?”宋禹丞琢磨著太子的這句話,突然就笑了。
他覺得,這大安的太子有點意思,是個玲瓏心思的人。隻是不知道原世界裡,他是怎麼輸給七皇子的。
不過宋禹丞在原身的記憶裡搜索了半晌,也沒有找到答案。
沒辦法,原身過去被吳文山困在後宅困得太死,對朝堂上的事情,幾乎一片空白。除了知道最後是七皇子登基以外,其他一無所知。
不過這太子如果一直這麼識趣,他倒是可以嘗試和太子結盟。畢竟他是絕對不會讓七皇子上位。因此這樣看來,和太子結盟,反而是最水到渠成的關係。更何況,他母親是皇帝的親姐姐,他就是太子的親表弟,表兄弟之間走得近些,也是順理成章。
這麼想著,宋禹丞叫了那傳令兵,說讓他有時間去查查,太子現在人在哪裡,另外,有什麼特殊喜好。
“爺,您難道想……可據說聖人屬意的是七皇子。”傳令兵有點猶豫。他是宋禹丞的心腹,雖然掛著傳令兵的位置,給人的感覺,也是大大咧咧,頭腦簡單。但實際上內裡也是心思細膩,並且在喻家軍裡地位不俗。所以知道不少秘密,覺得宋禹丞此舉有點倉促。
可宋禹丞卻用了一句話打消了他的遲疑:“你覺得那神算子送進京後,咱們和七皇子還能和平共處嗎?”
“……爺高瞻遠矚,屬下明白了。”傳令兵神色一正,瞬間明白了宋禹丞這麼做的原因。
接著,他趕緊告退,出去辦事。這一陣子事務很多,他必須要好好安排。以免耽誤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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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第二天一早,宋禹丞就帶著兵去了涼城。依舊還是那身破破爛爛的軍服,但是和上次去尨城要軍餉不同的是,這次宋禹丞他們沒有披麻戴孝,而是拉著車就過來了。平均每兩匹馬就拉著一輛車,看那架勢,竟像是恨不得把一年的糧食都帶回去。
涼城知州聽到回報,頓時就冷笑了一聲。
“這容郡王怕不是把我當傻子了,霍將軍已經下了命令,周圍誰都不許和容城商業往來。一會彆開城門。就算他們耍無賴,都也不管。涼城可不欠他們什麼,要是鬨得厲害了,就上折子彈劾他意圖謀反,發兵攻城。”
“紈絝裡的一個流氓罷了!本官見得多了,不用去管!”
“是。”屬下應聲而去,趕緊吩咐到城門口的守備軍,讓他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搭理宋禹丞一幫人,就當看不見。
可如果宋禹丞真像他們想的這樣,那就不是宋禹丞了。和涼城知州腦補的不同,宋禹丞根本就沒有進城的打算,而是直接拐到了距離涼城七十裡外的涼城守備軍大營那頭。
重點是,宋禹丞一行人去的時間還十分湊巧,正好是飯點。並且包括宋禹丞在內,每個士兵手裡都拿著一個破破爛爛的飯碗。
就見他們烏泱泱的三四千人,就這麼一股腦的堆到了軍營門口。接著,那領頭的傳令兵就帶頭去叫門,他先把喻家軍的腰牌一亮,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兄弟,我們是喻家軍的,偶然路過此地,正巧沒糧草了,想和你們混口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