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1 / 2)

梁秀從前從未會過顧容庭,隻差手下人去打探過他的情況。知道他出身寒微,家裡經營著些小生意,隻夠吃穿。

他是去年春夏之際回的京城,自幼是在他外祖家長大的。外祖家開鏢局,他之前的十來年便一直在鏢局中長大。從小,就跟著其外祖舅父們走南闖北,是個十足的粗人。

顧家是喊他回來娶妻的,誰想到他運氣好,回京途中偶然一次機會救了徐家老侯爺。也因此,得了老侯爺的賞識。

那時候他剛好同徐家大姑娘退親,改成了娶徐家二姑娘。或許徐侯府那邊心中有什麼顧慮,直接轉臉便將徐大姑娘下嫁給了這個顧二。

他總覺得,徐家大姑娘之所以有今天這一日,全是拜他所賜。若不是同他退了親,她也不至於淪落到如今這一步。

後來他不止一回懺悔過,覺得對不住她。試想一下,一個同皇孫退了親的女子,彆的世家貴族,又有誰輕易肯再娶她呢?說到底,都是他的錯,是他引起的這個禍端。

之前一直徘徊躊躇,不太敢麵對徐家大姑娘,有點躲著避而不見的意思。但如今既是鼓足勇氣邁出了這一步,梁秀便也想會一會徐大姑娘如今的這個夫婿。

若他對她不好,他可給與敲打。若他還不算太差,他也可儘己所能給他謀一個更好些的前程。

也不至於,日後叫徐家大姑娘跟著他,一直受苦。

這般思量著,梁秀心中便有了主意。

他人仍坐茶樓中未動身,隻差了身邊仆人去請顧家二爺。

顧容庭今日當值,一直在營中練兵到天黑才回。梁秀身邊的人一早就把顧容庭行蹤打探好了,這會兒正候在城門口,顧容庭人一回來,梁秀差來的人便迎了過來。

和對徐靜依的態度不一樣,對顧容庭,梁秀身邊的這個隨從就沒那麼客氣又好脾性了。

“顧二爺。”見他打馬而過,隨從立刻從街邊攔了過來。

見有人叫自己,顧容庭立刻勒馬韁“籲”了聲。馬因是急勒停的,一時未能穩住,兩隻前蹄高高抬起。

顧容庭控了好一會兒,才算是穩穩停住。

而這之後,他才側頭來看叫住他的人。

瞧清楚那人麵相後,顧容庭濃眉輕輕一挑,此人來意他一清二楚。

徐靜依身為內宅女眷,或許不認識梁秀身邊的這個貼身小廝,但顧容庭卻是認識的。前世,這小廝同樣來尋過他,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

梁秀不知怎麼想的,如今明明已經嬌妻在懷,卻突然又來尋他的茬。

前世他並不知自己是太子府皇孫的身份,麵對這樣的強權,他雖心中多番不屑,但顧及父母家人,也多有忍耐。而梁秀見了他人後,反倒越發的變本加厲,一再的刁難針對。

他回回忍著怒氣,始終不硬對。但他每每的退讓,反倒是叫梁秀越發囂張。

甚至他還知道,後來梁秀院子中,養了個模樣同靜娘有幾分相像的女子。聽說是藏著掩著,並不敢讓那女子出來見人。

直到後來他也忍梁秀忍到忍無可忍時,突然的,他就成了皇室一直尋找的嫡孫。

身份上蓋過梁秀,再見麵,他又是另外一副麵孔。不再咄咄逼人,反倒唯唯諾諾。

但他心裡明白,雖然他麵上唯唯諾諾,但心中該是對他恨之入骨的。

甚至他一度猜疑過,他前世戰場上的死,到底與他有無乾係。

隻是又覺得,他這種性子懦弱的人,怕是沒有那樣的手腕。

因知未來事,所以顧容庭這會兒淡然很多。望著這個麵熟的小廝,他仍高坐馬背上,並未下來,隻垂眸俯身望他問:“不知兄台有何貴乾?”口中說著客氣話,語氣卻十分平淡,半點敬重之意都無。

瞿安撇了撇嘴,臉拉得更冷了。

“在下是臨安郡王身邊的貼身隨從,特奉臨安郡王之命,來請顧二爺過去一敘。”瞿安跟在梁秀身邊多年,自幼也在太子府長大,見多了貴人,自然把麵對各種不同人的不同姿態,都拿捏得十足。

不說他主子臨安郡王了,就是他,也是瞧不上跟前的這個市井莽夫的。

若不是他生得倒算精神,想也入不得那徐老侯爺的眼。

聽他提了臨安郡王,顧容庭這才從馬背上翻身而下。但言辭神態間仍不見慌亂,他隻不卑不亢抱手道:“原是臨安郡王身邊貴人,方才失敬。”

是真覺得自己失敬了,還是假覺得自己失敬,瞿安看得出來。

他不由在心中冷哼,果然是攀上高枝兒了,竟連臨安郡王都不放眼中。可他知不知道,就算他再是定安侯府裡的乘龍快婿,他在臨安郡王麵前,都是遠遠不夠看的。

說得好聽些二人是連襟,說難聽點,他做郡王身邊的一條狗都不夠資格。

瞿安瞧不上顧容庭,覺得他是靠著自己有幾分姿色上位的。若非生得這樣一副好身板、好麵孔,那徐家大姑娘如何也不能瞧得上他。

據他今日所見,徐大姑娘好像已經坦然接受了現實,似乎對自己如今的生活十分滿意。

瞿安上下打量顧容庭,然後皮笑肉不笑,道:“顧二爺,請吧。”

顧容庭微微頷首,並不在意瞿安乃郡王貼身小廝的身份,直接越其而過,走在了他前頭。

瞿安臉越發冷了。

心中不免也會想,就他這樣的人,江湖中混跡慣了的,並不懂京中規矩。如今如此無理又傲慢,日後遲早有得苦頭吃。

都不必他動手,自然有的是人看不慣他。

梁秀在茶樓一直從上午等到晚上,從外頭天色大亮,等到華燈初上。終於在他等得有些不耐煩時,雅間外麵傳來了動靜。

沉穩有節奏的腳步聲,這是不屬於瞿安的。

想著該是他來了,梁秀便動了下身子,端姿正坐。背靠著窗,麵向著門。

門輕輕被叩響幾聲,然後傳來瞿安的聲音:“殿下,人帶來了。”

此刻倒沒了早上以為要見到徐家大姑娘之前的手足無措,梁秀鎮定自若,雲淡風輕道:“進來。”

他話音落下一會兒後,門被推開,立刻一個身著輕甲的年輕男人立在跟前。梁秀本來並未在意這次會麵的,但不過餘光一掃,他卻徹底怔愣住了。

眼前之人,倒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他印象中的五大三粗,粗鄙不堪,甚至其貌不揚,他身上全都沒有。

反倒身姿挺拔若蒼梧,麵容俊朗,身上氣派十足,渾然一副軍武之人的模樣。

比起府上最有氣魄的二哥來,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梁秀完全沒想到,今日這場會麵竟會是這樣,他突然有些狼狽。

也不知為何,明明他們二人之間身份懸殊猶若雲泥,但他卻有些自卑上了。

意識到自己的狀態不對後,梁秀輕蹙了下眉心。再回過神來時,他儼然又挺直了些肩背。

到底是皇孫殿下,此刻就算心中再慌再亂,再不是滋味兒,也能儘量表現得雲淡風輕。

詫異過後,梁秀心態漸漸平和了下來,他抬手指了指一旁,道:“請坐。”

顧容庭仍是不卑不亢的抱手稱是,然後撩袍於一旁坐下。

之前在心中打好的腹稿,在見到他人後,突然全部瓦解無用了。不知怎的,那些居高臨下趾高氣揚的派頭,竟在他麵前發揮不出來了。

梁秀內心十分不爽,搭在膝蓋上的手,下意識摩挲著套於拇指上的玉扳指。

他在想怎麼開這個口。

到底要怎麼說,才能既拿得住身份,又能清楚的表達出自己的意思來。

梁秀的所有小動作,顧容庭都一一瞧在眼中。此刻他心裡在想什麼,他也猜得一清二楚。

說實話,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耐心同他耗在這兒。與其在這裡乾坐著,不如回家同妻子一處呆著。

顯然顧容庭性格更乾脆果敢一些,他見梁秀始終不說話,他便主動問:“郡王殿下尋下官來,不知是有何事?”

在梁秀麵前,顧容庭絲毫沒有局促和不安。他如此,倒更襯得梁秀有些小家子氣了。

梁秀眉心又不自覺輕擰了下,然後才說:“本王尋你過來所為何事,想顧將軍心中該明白。”他儘量表現得氣定神閒。

顧容庭卻蹙眉不解道:“下官愚笨,還請殿下明示。”

他這種不卑不亢,又鎮定自若的姿態,更是叫梁秀心生不爽。他手握住扶手,慢慢用力攥緊。

嘴上卻仍淡然道:“論起來,你也是本王姐夫,你我連襟二人一塊兒喝喝茶敘敘話,又有什麼不可?”

顧容庭起身抱手:“是殿下瞧得起下官了,下官不敢同殿下攀親。”

嘴裡說的是不敢,可言行舉止卻半點不敢的懼怕之意都沒有。

梁秀道:“敢不敢的,關係就明明白白擺在這裡,也不是你不敢,你我連襟的關係就不存在的。”也不想同他再周旋這些,梁秀轉而又說,“本王此番過來,乃是受王妃所托。令夫人同王妃乃一母所出,感情深厚,本王轉王妃之意,望顧二爺可以善待徐家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