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們當然並不知道,在旁人聽來,“願為陛下赴死”是表忠心的,然而對於屋內這倆而言,那是一句徹頭徹尾的情話。
太一之台怎麼可能殺得死夏歸玄?當年他就在裡麵呆過四十九天,取走了東皇鐘,彆說死幾次重塑了,一次都死不了好嗎?何況如今?
他隻是在告訴她,為了你,我死都不怕。
夏歸玄第一次對少司命說這種情話,哪怕她扮成邵嫁衣給他做隨身書記的時候,他都沒有說過,最多說過“你願做我的臂膀麼?”
身份角度全然不同。
這才是第一次表白。
少司命心裡砰砰地跳著,她很怕自己的心情波動太劇烈,會被天道感知,裝不下去。
她隻能死命地找他的黑點,強化自己的恨意,想想他當年的絕情,想想他在蒼龍星的左擁右抱,就連他虎頭虎腦的造型都成了錯誤,誰叫你用這麼憨的樣子見我的!
吃藕!
你以為說幾句好話就有用啦?
去死一死,重塑一下!
侍女們發現陛下變得更冷了,那恨意衝天的模樣頗有幾分當年前陛下剛剛跑路時的錯覺……下一刻小老虎就被陛下飛起一腳,直接踹進了另一座山巔的太一神殿。
少司命如影隨形地跟了上去,在夏歸玄落地之前隨手一卷,直接將他塞進了高台正中的一道漩渦裡。行雲流水一整套,連高台旁邊駐守的東君都看得發愣:“陛下,你這……”
少司命優雅地笑笑:“懲戒一個不曉事的下屬。”
東君歎了口氣道:“陛下的怨恨之意還是過濃了一些,我們老遠都能感受到怨念衝霄……其實沒什麼必要,當年打傷了他,氣也出大半了。更沒必要把氣發在這種小修士身上……挺丟份的。”
少司命冷笑道:“真是夏歸玄的好戰友,好兄弟呢。”
東君默然半晌,還是道:“夏歸玄叛界當誅,我們自不會容情,不過即使為敵,他也值得尊敬,連我們都這麼想,你以前與他姐弟之情又何苦……”
“正因為你們隻是尊敬,體會不了我的憤怒!”少司命冷冷道:“反正都是殺,抱著什麼心態殺又有什麼區彆?他死在你們這種心態之下難道會更舒服一點?”
東君無言以對。
其實無論是東君還是雲中君大司命等人,也不是沒有一點恍惚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認定夏歸玄屬於叛界了……以往也沒這方麵天條,沒說過當東皇的主動退位走人算什麼,結果夏歸玄一走,大家立刻就默認這就叫叛界,如此自然,仿佛銘刻在血脈裡的天道規則一般。
反正大家對夏歸玄肯定沒有恨意,相反個個都有敬意。可既然當今陛下恨,大家也覺得是叛界,那陛下說要殺,自然就要殺,這是作為一個國度基本的維係。
他隻能道:“怕的是陛下自己仇恨遮蔽了胸懷,於道不利。”
少司命冷冷道:“但我的修行卻沒有落後。相反,你倒是一輩子無相巔峰,沒見半點長進。”
東君羞慚而退。
有些事確實很奇怪的,他們這幾個人的修行仿佛與生俱來,同時也仿佛不會變化。該是多少,就恒定多少似的,怎麼努力都沒用。夏歸玄是凡人修行上來的,不受此限,也寄托了大家最大的期待——否則也不是他說繼任東皇就能繼任的,那是公推的結果。所以他跑路,大家確實有惱火。
但唯獨少司命不同,她之前多少年也沒長進,也是個無相巔峰,可後來莫名其妙就突破了太清,是他們九神之間唯一的修行有進步的人。
這也是大家默認由她繼位的很大因素,大家都期待她能取代夏歸玄在位時的榮光。可惜的是她隻做了一件高光的事:打傷夏歸玄。就沒有然後了。
一統諸神國的大格局儘數收縮,繼續保著一畝三分地,現在人間都認另外一個天庭,世人幾乎已經忘卻了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