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就剩下了薑銘和林玖兩個人。
林玖安靜躺在床上,薑銘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他手裡還拿著一份化驗單，低頭看了眼化驗單,抬頭又去看閉著眼睛的林玖。
就這樣視線來回移動了多次，薑銘視線隨後定格在了林玖的肚子上麵。
伸出手他隔著被子輕輕撫摸上林玖的腹部。
被子比較厚,屋裡開了空調，導致薑銘就這樣觸模上去,並不能感知到林玖腹部的突起。
但是薑銘已經無法再否認一個事實了。
那就是眼前這個和他有過一夜的人是真的懷了孩子。
二十周左右嗎？
從時間上來看似乎這個孩子，可能就是自己。
薑銘猛地抓緊化驗單，將單子都給抓皺了。
林玖嘴裡根本沒幾個真話，這個孩子，如果真的是他的,他會不說？會隱瞞到現在？
薑銘眯眼,以前林玖以開玩笑的口吻說了幾次,還曾說過如果他可以懷孩子,薑銘會不會要。
現在知道林玖肚子裡懷了孕,薑銘卻一時間根本就拿不了主意。
因為他無法確定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
他的，亦或者是……
林玖前任鐘痕的。
他們兩個交往了一段時間,不可能是什麼柏拉圖。
薑銘一想到林玖和自己朋友睡過,眼底的陰鬱怎麼都化不開。
每次他以為林玖不會有秘密了，轉頭又會出現新的驚喜。
這次是懷孕,薑銘心裡一片混亂。上次在俱樂部林玖都能主動把他和鐘痕間的事給說了,沒理由有孩子他不說。
而且就林玖現在的情況,和鐘痕分手了，又對他完全沒有任何好臉色。
孩子估計就是他們中誰的，林玖會要他們的孩子？
薑銘可不會這樣認為。
那麼還是說林玖自己不知道他懷了孕。
也許有這個可能。
看外在林玖也就是腹部鼓了一點起來，一般人估計隻會認為自己腰上長了肉。
等等,薑銘又想到過去的很多次，林玖嘔吐，現在知道他懷孕了，那麼過去的很多事似乎都說的通了。
顯然那根本不是什麼嘔吐，不出意外的話其實就是孕吐。
都吐的那麼強烈，林玖會不到醫院檢查？
如果檢查出來有孩子，他一個男的，能隨便接受這些事。
薑銘想象不出來，換成任何人，任何男的如果有孩子，肯定第一時間會打掉孩子。
薑銘眯著眼，眼睛深暗地定格在林玖臉上，這段時間林玖一直都在積極工作賺錢，他忽然間就急需用錢了。
其他方麵，就林玖的穿著和打扮上麵，不是消費多高的人。
忽然間急需用錢，是為了孩子？
難道他打算要這個孩子。
不，薑銘馬上就否認了這個事。
打掉孩子要不了多少錢。
而生下孩子，見過林玖某天瘋狂的一麵，薑銘更加認為林玖不會要孩子。
薑銘眉頭緊緊擰著，林玖沉睡中，薑銘就這麼一直在旁邊看著他。
期間有電話打過來，薑銘直接掛了電話，現在他就一個念頭，等林玖醒過來問問他孩子到底是誰的。
林玖睡的時間不久，隻是工作累了，忽然暈倒而已。
睡了大概兩個多小時就睜眼醒了過來。
醒來後整個人還不太清醒，眼睛直直地盯著天花板。
過了片刻他垂眸下來，看了看蓋在身上的床單，又轉頭往旁邊看，看到了薑銘，但林玖眼神完全沒變化，移開後又朝屋裡四周都看了看。
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裡，並且躺在了病床上，林玖嘴角勾了一瞬。
把手從被子裡拿出來，林玖忽然閉上眼睛。
他不再有動作，像是又睡著了似的。
隻是幾分鐘過後，林玖還是睜開了眼睛。
這次眼瞳裡不再有迷茫，一片清明。
掀開被子，林玖緩緩坐起身，床邊的薑銘在林玖醒來後，一時間什麼都沒有說，一雙深暗沉甸的眼就那麼凝視著林玖。
林玖拿了個枕頭放在自己背後，靠在枕頭上，剛剛的一點動作，隻是坐起來，頭似乎又有點不舒服。
“我想喝點水。”
林玖看向薑銘，神色要多平常有多平常，似乎把薑銘當成是醫院的護士。
薑銘放下了檢查單，起身去給林玖倒水。
到外麵走廊拿紙杯接了一杯溫水，端著水回到了病房裡麵。
林玖把水接了過去，喝了兩口喉嚨裡稍微舒服了一點。
但好像嘴巴裡一片苦澀。
“我的外套。”
林玖四處看，他的外套放在了窗外，林玖彎腰去拿，薑銘先一步給他把衣服遞了過來。
拿過了外套，林玖從衣兜裡翻出了一顆糖。
看到紅紙包裝的喜糖後，薑銘瞳色頓時一變。
過去了幾天，林玖居然還把鐘痕結婚的喜糖給揣在兜裡，並且這會拿出來吃。
吃著糖林玖靠回床頭，嘴巴裡的苦澀立刻就被濃甜給衝淡了，渾身也好受一些。
林玖表情上的瞬間舒服，落到薑銘眼底，隻讓他感到刺眼。
一直想等著林玖先說話，這會薑銘一低眼，盯著化驗單的視線裡燃起了火，像是要把化驗單都給灼燒了似的。
“孩子是誰的？”
薑銘開口就質問。
林玖正吃著糖，猛不丁聽到薑銘的聲音。
他一臉錯愕的神情，薑銘越看越覺得他都把鐘痕的喜糖給隨時放兜裡，還一點不介意，拿出來吃，這個孩子怕不就是鐘痕的。
想想其實也是，林玖也就和自己睡了一覺，薑銘可不認為自己有多厲害，可以隨便讓人懷孕。
下意識覺得孩子多半是鐘痕的，薑銘不由地笑起來。
他可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前些天每天夜裡還做了什麼夢？
夢到林玖抱著孩子，要把孩子給他。
孩子是他的？
不是林玖有病。
是他有病才是。
沒等到林玖的回答，薑銘猛地起身，他知道已經不需要對方再說什麼了。
說孩子是他的嗎？
他該信嗎？他當然希望孩子是自己的，可這種無望的幻想，他知道隻有夢裡才會實現。
而且這個人太會騙人了，真話假話，他已經家常便飯。
而之前薑銘分不清，現在更加分不清。
薑銘轉身就走，哪怕是他走出病房，身後依舊沒有聲音。
他還故意放慢了腳步，他以為林玖會叫住他，和他說點什麼。
哪怕是謊言都好。
薑銘一愣，抬手就捂住了酸澀難受的眼睛，他無聲地肆笑。
他是真的栽了，都發展成這樣了，林玖都懷上了鐘痕的孩子，他卻還喜歡著對方。
薑銘緩緩拿開手，他的眼眶微微泛著紅，他感覺到喉頭和眼睛都是熱的。
疾步走向電梯，電梯門打開了，裡麵有人，隻是薑銘卻忽然站在電梯外麵，半天沒有動作。
電梯裡的人好奇地問：“你要進來嗎？”
薑銘驟然就轉身，重新回到了林玖麵前。
林玖手裡拿著被薑銘抓皺的化驗單，上麵清清楚楚寫著他懷孕二十周的結果。
這個單子剛才是薑銘拿到的，顯然薑銘知道他懷孕的事了。
孩子是誰的？
還能是誰的，薑銘的啊。
然而還不等林玖說什麼，薑銘忽然就走了。
看他離開時的臉色，陰雲密布。
林玖把化驗單給放回去，還沒放下，有人出現在自己麵前。
對方一靠近，林玖明顯感覺到了低沉的氣壓，順著男人的衣擺往上麵看，林玖平靜的眼瞳一點點睜圓起來。
這個人……
“我再問你一遍，孩子是誰的？”
謊言也好。
說孩子是他的。
他不介意，什麼都不在意。
隻要林玖說孩子是他的。
薑銘當時的語氣，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麼的卑微。
他這一生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哪怕對方欺騙他愚弄過他，他無數次想要把這人從自己心底驅逐出去。
可是無論他怎麼做，離開，或者是找彆的相似的人，全都沒有用。
沒有誰可以取代林玖。
哪怕是工作忙碌，忙到深夜，可隻要是一個人的時候，薑銘就有奇怪的會有一種無法排解的孤寂感。甚至似乎這個世界都對薑銘而言，變得蒼白沒有色彩起來，他的心一片暗淡。
明明過去二十多年，這種感覺從未有過。
可林玖出現後，像是忽然間薑銘的心，還有他的靈魂，都好像缺失空蕩了一部分。
薑銘無能為力，他連自己的的心和感情都控製不了。
他是一個弱者，感情上的弱者。
他在懇求林玖，哪怕是繼續欺騙他。
“你已經篤定了孩子是鐘痕的，不是嗎？”
林玖完全看得出來薑銘的意思，他覺得孩子是鐘痕的，畢竟當初林玖和鐘痕談了那麼久，隻是和薑銘睡過一次，這個孩子很難會是薑銘的。
“你說，孩子是我的。”
“告訴我，這個孩子是我的。”
薑銘忽然就抓住了林玖的手。
過往一直被壓抑著的感情，在意外得知孩子出現後，就這麼頃刻間爆發了出來。是因為孩子嗎？
是，確實是。
因為如果不是孩子，薑銘他沒有這個勇氣。
他要怎麼和林玖說，他有多喜歡他。
喜歡到每當想到林玖的時候，薑銘會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是苦澀的。
他擁有太多，過去這些年做任何事都輕而易舉，信手拈來，從來沒遇到什麼麻煩，他沒有過多的特彆喜好，對外界一切都感受平淡，整個人的感情也漠然。
就在這個時候林玖走到他麵前，他和任何人都不同，薑銘不斷受挫，過往的經驗和成功，他的權勢都沒有用，他隻感到無力和膽怯。
喜歡林玖，讓他膽怯。
薑銘甚至過往一段時間，他連自己的心都沒有看清楚。他沒喜歡過人，不知道怎麼表達感情，他冷漠慣了，喜歡也看起來廉價又無力。
可現在林玖有孩子，林玖一個人，他是孕夫，他懷著孩子，需要人照顧。
雖然有安陳他們幾個人，可安陳他們是遊戲主播，他們有自己的事，不可能時時刻刻都陪著林玖照顧林玖。
他不一樣，他可以。
他時間很多。
他會照顧林玖。
孩子的存在，讓薑銘有這個理由，和這個勇氣把所有壓製的感情都暴露出來。
哪怕這個孩子不是自己的都沒有關係。
“鐘痕結婚了。”
“他不會要這個孩子，林玖你應該比我還清楚。”
“所以……”
“所以？”林玖愣住，薑銘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瘋了嗎？
林玖伸手去摸薑銘的額頭，男人忽然的瘋狂，令林玖震驚不已，下意識就抬手過去。
還是林玖的手還沒碰到薑銘的額頭，就讓男人給抓住了。
薑銘兩手都用力抓緊林玖的手。
“孩子是我的，是不是？”
“你以前嘔吐也是孕吐，工作太辛苦，所以暈倒？”
“你懷著孩子，彆工作了，下次再暈倒怎麼辦？”
“林玖，讓我在你和孩子身邊，可以嗎？”
薑銘言辭懇求，他眼眶更加紅了，紅到林玖都在懷疑下一刻他會不會哭出來。
薑銘哭？
這個男人會是哭的人嗎？
還有這人怎麼回事，他還什麼都沒有說，他怎麼就那麼篤定孩子是鐘痕的。
根本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