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語氣卻是那般的不在意：“蘇紀？”
不是“哥哥”，是“蘇紀”，是從前蘇紀無數次譏諷、夢寐以求的稱呼。
但聽著這疏離冷漠、再也沒有了笑意的兩個字，蘇紀的內心卻隻剩下劇烈的抽疼。
他渾身一僵，連哭泣的動作都停下了，小心地將手機貼在耳邊，仿佛透過這麼小小的一個物體，就能拉回兩個人之間背道而馳、漸行漸遠的距離。
見電話那頭遲遲不說話，蘇綏有些不耐煩了，又喊了一聲蘇紀的名字：“你到底在沒在？按錯了？那我掛了。”
直到這時候蘇紀才慌了神，也顧不得剛剛才哭過，帶著哭腔趕忙阻止道：“我在！”
但聲音很快就又小了下來：“沒、沒有打錯，是打給你的。”
蘇綏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一絲哽咽，意識到他好像是剛哭過一場。
青年抿了抿唇，淡淡的問了句：“打給我有什麼事嗎？”
蘇紀被這冷淡刺了一下，嚅喏著問出了一開始想打電話的初衷：“那個造謠你被包養的黑料……你，你沒受什麼影響吧？”
“沒有，解決得很順利。”
說到這兒，蘇綏頓了頓，發現這一個兩個的，怎麼都給自己打起了慰問電話？
從前無論他處境有多糟糕，甚至麵臨封殺，都沒有人真正在意過、伸出援手過——除了周路陽——可現在那些漠視自己遭遇的人，卻又接二連三的跑來關心他。
這到底算什麼？
浪子回頭金不換？
蘇綏在心裡冷笑了一聲，沒有因為蘇紀的關心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如果對他來說，周路陽是不太熟的搭檔，林望景是普普通通的陌生人的話，那麼蘇紀，是他根本就不想理的那類人。
蘇紀毫無察覺，隻是在聽完之後鬆了口氣。
“那就好，你沒事就好。”
緊接著，又說：“背後下黑手的人我已經順藤摸瓜查出來了，到時候會把資料都發在你的郵箱裡。後續想要怎麼處理他們，都隻是你一句話的事，我會幫你的。”
蘇紀很用心的在說這句話，他是真心的想要多做一些事補償蘇綏。可蘇綏卻並不領情，更不想和他打交道，有些敷衍的說了聲“謝謝”，隨後便問他還有沒有事，沒事就先掛了。
蘇紀愣了愣，他幾乎從來沒在蘇綏這裡被拒絕過，可短短的幾天時間裡，卻接二連三的被拒絕，這讓即便已經做過心理建設的他，也忍不住產生了強烈的落差感和挫敗感。
就這麼愣神的一會兒功夫，蘇綏便毫不留情的掛斷了電話。
聽著話筒裡傳出來的忙音，蘇紀的眼神裡出現了一片茫然。
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在他的心裡，蘇綏對待自己的態度好壞會有如此重要。
如此重要，卻又意識到的太晚，即便亡羊補牢，也已經為時晚矣。
蘇紀心如死灰。
蘇綏接電話的時候，秦孟溪怕打擾到他，一直沒出聲。直到蘇綏掛斷了電話，才開口問：“誰打來的？”
蘇綏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如實相告：“蘇紀。”
“你哥哥？”秦孟溪還不知道蘇綏和蘇家的矛盾，隻是從林望景那裡了解到這兩人好像是養兄弟。
聽到這個稱呼，蘇綏表情淡淡的，連一絲笑容都沒有了。
他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否定了二人這麼多年：“不算是，畢竟我和他之間，什麼關係也沒有。”
“哦，這樣啊，”彆人的家事，秦孟溪也沒有多問，“那他給你打電話來是為了什麼？”
“他說他找到了幕後凶手。”
秦孟溪瞬間就激動了起來，猛地拔高音量：“真的？！”
蘇綏點了點頭，正想繼續往下說時，突然彈出來的郵箱消息提示音打斷了他的思路。
他打開手機一看，果然如蘇紀所說，參與策劃了黑料事件的人都被他順藤摸瓜找了出來。
蘇綏無聊的翻著這些人的照片，他一個也不認識。
原本沒什麼特彆的，但在翻過其中一張後，一種奇妙的熟悉感像觸電般忽然湧上心頭。
“我一定在哪裡見過這個人……”蘇綏低聲道，近乎是自言自語。
他指的是畢羌。
腦子裡有一個形象被逐漸還原構築了出來，鴨舌帽、t恤、下巴……
突然之間一道白光劃過，蘇綏猛地抬起頭，驚呼道：“他是我在酒店裡見到的那個人！”
秦孟溪被他嚇了一跳，一頭霧水：“酒店？見過？什麼意思啊？”
蘇綏斬釘截鐵道：“沒錯，我一定見過這個畢羌，就在酒店的電梯門口，擦肩而過兩次！”
“你的意思是，那些爆料裡的圖片，是他拍的？”秦孟溪不是太敢相信。
在他的認知水平中，還從來沒聽說過哪個明星能乾的出來這些事，就算是再糊的小咖，也不至於乾這種自降身價的事。
“不會吧，他好歹是個挺火的新星，竟然跑去當狗仔？這麼沒下限？”
“可能隻是剛好碰上，發現我在酒店，所以順勢拍了圖片。”蘇綏猜測道。
但不管怎麼說，他很肯定，那晚在酒店遇到的覺得奇怪的人，就是蘇紀發來的資料裡的這個畢羌。
“如果證據確鑿證明就是他乾的，那也太過分了！”秦孟溪的火氣“噌”一下就上來了，“你跟他無冤無仇的，就因為可能存在競爭關係，背地裡就下這種黑手來害你？”
饒是他入行這麼些年，各種鬥來鬥去的手段看了不少，心腸歹毒到這種地步的也還是第一次見。
彆說秦孟溪反應這麼大了，就連一向幾乎沒什麼脾氣的蘇綏，這次都有些生氣。
他沉下臉，難得的沒帶一點笑意：“我也不想用最壞的心思揣測他，可事實擺在眼前。”
誰能夠想到素未蒙麵的陌生人，可以因為一個最佳新人的獎項便作惡到這種地步。
即便不願意相信真的會有這樣的人存在，但事情確確實實的發生了，向蘇綏和秦孟溪證明，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種天生壞種。
“我這就打電話給林望景說，讓他給我好好整治一下這混蛋！”秦孟溪氣得抓起手機就要給林望景打電話。
但他才剛解開屏幕鎖，通知欄便彈出條微博消息，開頭的二字名字正是畢羌。
粗略的掃完標題後，秦孟溪準備打電話的動作停了下來。
見人突然頓住了，蘇綏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怎麼了秦哥？”
“嘶——有人動作比我們還快啊？！”
秦孟溪興奮的點進鏈接，看完全部內容後，發現竟然是畢羌被爆出包養黑料！
他激動地把手機遞給蘇綏看，順帶著感歎了一句：“真是蒼天有眼，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啊？”
蘇綏好奇的接過手機，低頭看清楚內容的第一眼便稍稍睜大了眼睛：
還真跟秦孟溪說的一樣！
爆料畢羌被娛樂公司老總包養的賬號是圈裡非常有名氣的娛樂大v“水果君”，向來以隻爆真瓜大瓜出名。
他雖然隻是一個娛樂大v，卻坐擁千萬粉絲，流量比一些不溫不火的明星還大。
“水果君”接連發布了兩個視頻，第一個視頻裡的酒店裝修風格和蘇綏被爆出包養黑料的酒店裝修風格一模一樣，但畫麵中的主人公卻不是蘇綏，而是另一位風頭正盛的新人演員畢羌，以及……把他摟在懷裡的中年大肚男人。
兩人在酒店的走廊裡摟摟抱抱，動作間親密非常，時不時還停下來親個嘴兒，那中年男人的鹹豬手還一直放在畢羌的屁股上。
一個帥氣小夥子柔弱無骨的依附在中年發福油膩男人懷裡，任人予取予求，這畫麵，要有多辣眼睛就有多辣眼睛。
他們舉止親昵的走進了一間總統套房，隨後門被關上。足足過了兩三個小時，畢羌才一臉潮紅、腳步虛浮的走了出來，還欲蓋彌彰的左右看了看，拿出頂黑色的鴨舌帽戴上，匆匆消失在了這一層樓。
他在裡麵和中年男人發生了什麼，簡直不言而喻。
另一個視頻，則是畢羌悄悄摸摸的跟在蘇綏身後，拿出手機偷拍的內容。
兩個視頻，皆是酒店的監控錄像視角，全程沒有剪輯，隻是做了簡單的加速處理。
“水果君”沒有廢話，甚至連多餘的文字都沒配，但想要表達的意思，已經清楚明了了：
一：畢羌偷拍蘇綏，還偽造假的時間線，誣陷他被包養；
二：誣陷彆人被包養的人，才是真正被包養的那一個。
為了防止有無腦粉絲對著鐵證如山的視頻硬洗，“水果君”還特意在第一條視頻的評論區置頂了自己的留言，直接表示：粉絲彆來洗，逼急了放你哥和金主的恩愛小視頻。
恩愛小視頻？還能是哪種恩愛小視頻？
要是真的放出來，彆說還能不能在娛樂圈繼續拍戲了，連日後能不能抬起頭來做人都是個未知數！
再說了，這簡直就是天塌地陷紫金錘，爆料界的典範，哪裡還有供粉絲洗白的餘地？哪個粉絲敢衝上來閉眼洗那不是我家哥哥，恐怕當場就會被甩過去一張放大的視頻截圖，讓他們自己好好看看是不是畢羌。
到時候彆說洗白，恐怕自己先成了個笑話。
愛看熱鬨的網友們紛紛炸了鍋，呼朋喚友、一窩蜂地湧入了“水果君”的微博，全網的娛樂平台甚至非娛樂平台就像煮沸了的水一樣。
托蘇綏被掛在熱搜上一天的福，現在隻要是和他有關的熱搜，話題量和量都會變得很大。畢羌的名字瞬間就被衝上了熱搜，接連好幾個黑詞條畢羌被娛樂公司老總包養畢羌陷害蘇綏畢羌滾出娛樂圈迅速排在了榜前幾名，是畢羌本人這輩子做夢都沒想過會擁有的熱度。
我真是一個路人：……重金求一雙沒看過爆料的眼睛。
風吹一下：麥艾斯！麥艾斯！太惡心了啊啊啊啊啊啊啊！！！！這就是耽改咖的一生嗎？！
綏綏寶：嘔，粉絲知道你們哥哥在外麵給人做0嗎？！
花兒對我笑：比起被包養這種隨處可見的潛規則，這人搞陷害的事更嚴重吧！真的不是法製咖嗎！
高考加油：媽的我一生行善積德，玩網這麼久從來就沒罵過誰，唯獨這個叫畢羌的，你給老子滾出娛樂圈！
四六級必過：蘇綏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啊被畢羌這種下賤小人給盯上了？沒記錯的話上午蘇綏的黑熱搜裡還有不少的畢羌粉在噴臟辱罵蘇綏吧？！現在你們偶像爆出這麼大的醜聞，道德標兵畢羌粉怎麼不出來了？怎麼不吭聲了？
畢羌的粉絲臉都被畢羌丟儘了，哪裡還敢出來，全都安靜如雞的縮在自己的超話裡哭訴怎麼會粉上這樣的人。一時間，脫粉廣場裡“畢羌”這個名字的出現頻率比頂流影帝周路陽還要多，放眼望過去，幾乎全是脫粉畢羌的實時微博。
他的微博粉絲從本來的一千萬，直接掉到了六出頭，短短半個小時以內，就蒸發了將近一半的粉絲。
畢羌沒想到僅僅隻是這麼半天的功夫，事情就會朝著一個自己完全掌控不了的方向發展。他慌張的看著網上那些關於自己的侮辱和謾罵，明明之前看到蘇綏遭遇網絡暴力時還很幸災樂禍，現在輪到自己卻徹徹底底的慌了神。
那些黑色的方塊字，分明沒有任何威脅性，卻如同一把又一把利箭向畢羌射來，讓他根本避無可避，不管逃到哪裡都如影隨形的跟著。
他當然不會像蘇綏那樣有那麼多大人物出來給他站隊發聲，更不會有頂級資源在這種風口浪尖官宣轉移注意力。
等待畢羌的，隻有網友們憤怒的謾罵，以及一個又一個，好不容易談來的品牌方的解約聲明。
他惡毒的想利用謠言和網絡暴力毀掉蘇綏，卻沒想到，最後加倍的反噬到了自己頭上。
畢羌躲在金主給他買的房子裡哭花了臉，誰的電話都不敢接，害怕一接起來就是對他的人身攻擊。
正兒八經的一個大男人，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全然顧不得什麼形象了，一遍又一遍不斷地給金主打著電話，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金主頭上。
可無論撥打了多少次，電話那頭都是無人接聽。
畢羌都快要絕望了。
好不容易打通，還沒來得及訴苦，就聽到金主氣急敗壞的質問他到底怎麼得罪那位了，害的他公司都被查了，現在全部的資金鏈都被凍結，甚至有可能麵臨經濟犯罪的危險處境。總之，被畢羌寄托著全部希望的金主，如今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哪兒還有閒心替害他落得如此境地的小情人出頭——
他不親自收拾畢羌都已經算是仁至義儘了。
那位？
哪位？
畢羌哭著說自己不知道，求金主彆不管他，最後卻隻得到一句無情的“這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金主越聽他哭哭啼啼的心裡就越是煩躁，毫不留情的掛斷了電話，聽筒裡隻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最後的靠山也無情的拋棄了自己，畢羌雙腿一軟，跌坐在沙發裡，眼睛裡充滿了絕望。
偏偏就在這時，門鈴忽然被按響，將他嚇得如同驚弓之鳥般躲進臥室。
畢羌怎麼都想不到，門外等待著他去開門的，正是接到報案，找上門來準備帶走他的警察。
而他原本光鮮亮麗的未來，原本可以功成身就的人生，原本寶貴珍稀的青春時光，都要因為自己的惡念付出慘痛而沉重的代價。
——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秦孟溪還在感歎不知道是誰出手，而蘇綏看到那兩個視頻的第一眼，就明白過來，究竟是誰在背後推動著這一切。
他會心一笑，心中默念了三個字。
一直到深夜，熱鬨了一整天的微博才逐漸安靜下來。秦孟溪見天色不晚，便起身準備告辭，臨走前還叮囑蘇綏以後出門在外，一定要注意防範狗仔。
“你現在畢竟已經不再是一個普通的素人了，等以後越來越火，私生活被乾擾的就會越來越嚴重。”
秦孟溪歎了口氣：“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做好成為一個沒有的頂流巨星的準備吧。”
蘇綏彎著眼睛衝他笑了笑，溫聲道：“謝謝秦哥。你忙了一整天，趕緊回去休息吧。”
秦孟溪點點頭，邊往外走邊揮了揮手：“回見。”
“路上小心。”
即便隻是一句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關懷，秦孟溪心裡也禁不住劃過道暖流，借著暮色的遮掩依依不舍的描繪著蘇綏的笑顏。
直到坐上駕駛座時，腦子都還有些暈乎乎的。
這人笑起來，還真是舒服又養眼啊～真是越看越稀罕～
秦孟溪美滋滋的啟動了車輛，幾秒種後消失在了夜色裡。
蘇綏轉身坐回沙發，拿起手機給唐慢書打去電話。
他習慣性地想發呆，話筒裡卻“嘟”的一聲——
秒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