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 117 章(1 / 2)

唐慢書發現,今晚的蘇綏似乎格外柔和,無論是從氣質上,還是從給人的感覺上來說,都是如此。

他的長相其實更偏美麗,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算是眉眼溫潤那一掛,而是一種讓人隻消看一眼就會被驚豔到的相貌。

隻是他總愛笑,唇角永遠維持在一個讓人覺得舒服的角度,也極少展示出自己的攻擊性,看人的時候一雙眼睛總是溫溫柔柔的,是以無害的氣質衝淡了相貌上的艶麗。

而此時此刻,唐慢書和蘇綏離得極近,兩人之間的空隙不到一個臂展的距離,他能夠異常清楚的看清青年五官的每一處細節。

每到這種時候,他都格外愛去找蘇綏眼睫附近的那顆小紅痣,每每都目不轉睛的盯著看。

唐慢書活了三十多年,見過的相貌上乘的男男女女不計其數,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像蘇綏這樣讓令他著迷。

他想起了一句不知道在哪裡看到的、酸到掉牙的話,用在蘇綏身上,就是見過這個人後,才知道其他人再好也不過都是些胭脂俗粉。

唯有蘇綏是唐慢書眼裡心裡的真絕色。

用更文藝一點的話來說,就是“Everyonwhile,youfindsomeonewhosiridest,andwhenyoudo,nothingwilleverpare”,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他一刻不停的注視著蘇綏,目光熾熱得猶如火爐裡迸濺出來的火星子,能將一旁等待冶煉的鋼鐵都給融化。

蘇綏毫無遮擋的暴露在這樣炙熱的視線之中,一時之間還有些很不自在,總覺得自己好像一絲沒掛的讓人裡裡外外都給看了個遍。

他生得白,然而在這樣的情形下實在不算是什麼好事,耳垂很明顯的能看到爬上了一抹緋色,就像是被人含住反複□□出來的一樣。

唐慢書落在那上麵的目光更加深沉,好像真要吃人一樣。

蘇綏見狀,趕緊打破了這份粘稠的沉默,將蛋糕送到男人麵前,聲音裡還略帶著些緊張:“再不吹蠟燭,一會兒就要熄滅了。”

唐慢書這才被喊回神,終於將視線從青年身上挪開,放在了眼前的小蛋糕上。

蘇綏暗地裡鬆了口氣,隨便拉來個凳子坐下。

“先許個願吧。”他笑著說。

男人點了點頭,從胸腔裡壓出來一句低低的“嗯”。

見他好像要許願了,蘇綏又提醒道:“要閉上眼睛。”

唐慢書也聽話的照做了。

他閉上眼,長而濃密的睫毛是和瞳孔一樣的顏色,猶如從深夜裡提煉出來的墨黑,被蘇綏的呼吸聲擾得不時顫動,保持著和燭火同樣的跳動頻率。

蘇綏靜靜地看著他,耐心的等待著。

片刻後,唐慢書一睜開眼,入目所及的便是蘇綏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瞳孔中倒映著相同色係的燭光,將他的眼睛染得亮晶晶的,仿佛撒了把星星在裡麵。

心臟在那一刻突然加快跳動了一下,一種溫暖的感覺從胸口逐漸向身體的各個地方開始蔓延。

唐慢書又開始發呆般的盯著蘇綏看。

“吹蠟燭呀,”青年輕輕的說,“趁願望還在心裡麵的時候。”

呼——

一股帶著煙草味的氣流卷過蛋糕上方,燭火掙紮著跳動了幾下,最終還是拉扯著熄滅,幾滴融化的燭淚順著柱體往下滑落,最後堪堪停在奶油的上方。

蘇綏眨了眨眼,總覺得自己好像也被當做蠟燭吹了一下。

唐慢書的注意力從蠟燭轉移到了蛋糕上,他看著被做成一本書形狀的蛋糕,抬起眼皮,不輕不重的看了蘇綏一眼

:“是你自己做的,還是找蛋糕店定製的?”

“是我——”

蘇綏下意識的就想要回是自己做的,但他忽然想起之前這人再三強調過,不要他下廚做飯,於是話到嘴邊又拐了個彎,笑眯眯地說:“是我找蛋糕店定製的,叔叔的名字裡不是有一個‘書’字嗎?所以我就突發奇想,要做一個造型特彆的蛋糕。”

“小騙子,”唐慢書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做蛋糕還是我教你的,是覺得師傅會看不出來徒弟做的東西?”

蘇綏左右躲了躲,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被看穿了,一時還不免有點小情緒:“那你還問我,不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嗎?”

唐慢書笑了笑,接過蛋糕,看著青年的眼睛,異常認真地說:“謝謝綏綏,棉花娃娃很喜歡,蛋糕也很喜歡。”

蘇綏於是又笑了起來:“叔叔喜歡就好!”

說著,拿出了手機,問唐慢書:“要不要拍照片留念一下?”

唐慢書知道蘇綏的小癖好,耐心的幫他把蛋糕托好,無比的配合。

蘇綏找好角度,閃光燈亮了幾下後,就把手機丟到了一邊,催促他道:“快切蛋糕,嘗嘗看好不好吃。”

或許是怕最後味道不好,還自己給自己找補道:“我已經很久沒做過這東西了,吃起來可能不怎麼樣。”

很久沒做過?

唐慢書忽然想到了什麼,頓了頓,試探性的問他:“你和姓林那小子談戀愛的時候,嗯……沒給他做過嗎?”

這話問的其實很煞風景,但唐慢書那旺盛的、源源不斷的占有欲卻在此時此刻又冒了出來,希冀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提到林望景,蘇綏笑容不變,淡淡道:“沒有。”

想了想,又說:“一共在一起三年,都沒和我好好過過生日,話術總是那一套,要麼忙要麼出差,我也樂得清閒,花錢買點禮物送給他就算過完生日了。”

蘇綏這一句話透露出很多信息。

通過他簡短的描述,唐慢書至少拚湊出好幾個真相。

一是蘇綏在離開自己之後,並沒有用自己教給他的手藝為林望景做過生日蛋糕;二是林望景的的確確不是個東西,連生日都不陪蘇綏一起過;三是蘇綏好像對這混蛋也沒自己想的那麼上心,話裡話外都透露著敷衍。

唐慢書這一下子既開心又難過,開心是替自己開心,難過是替蘇綏難過。

也有對林望景的憤怒和嘲諷,這個人永遠都不知道在自己到底都失去了什麼。

“對不起,我不應該提到他的。”他立刻就向蘇綏道了歉。

青年自己反倒沒什麼情緒起伏:“沒什麼,早就是過去的事了。”

氣氛有些冷場,唐慢書不想讓蘇綏一直想著不好的事,於是趕緊將話題拉了回來。

他切了一小塊蛋糕,潔白的奶油上還綴著一顆鮮豔欲滴的草莓。

唐慢書將其遞到蘇綏嘴邊,“張嘴——”

此前一直都是蘇綏在引導他整個流程,而現在,該由他來反客為主了。

氛圍一下子又活躍了起來,蘇綏往後躲了躲,笑道:“你才是壽星哎,第一口蛋糕不是應該由壽星先吃嗎?”

唐慢書不置可否:“但壽星想讓壽星的寶貝先吃。”

“什麼寶貝——你幾歲了,我幾歲了。”蘇綏臉一紅,說話的聲音都越來越小,像奶貓哼哼似的。

“你十幾歲的時候是叔叔的寶貝,現在也是叔叔的寶貝,未來都是叔叔的寶貝。”

“不管多少歲。”

男人的聲音沉沉啞啞的,帶著一點繾綣的味道,說這些話時,一直都一錯不錯的直視著蘇綏的眼睛。

他想要的是,將這世間一切甜蜜都先分享給蘇綏品嘗。

一連聽了好幾個寶貝,青年一向淡然自若,這次卻燒得臉色緋紅,怕他再說出些什麼膩歪的話,趕緊一口將遞到嘴邊的蛋糕吃掉了。

柔軟的草莓被牙齒一咬,便爆出香甜粉紅的汁水,和著入口即化的奶油一起,甜到了蘇綏的心裡去。

他饜足的眯了眯眼,神態像是隻吃飽喝足的貓咪,正處於最放鬆的時刻,嘴角忽然一涼,再抬頭一看,竟是唐慢書用手指揩去了沾在外麵的奶油。

“叔叔你……”

“怎麼了?”

蘇綏咬了咬下唇,他還以為這是要……

但旋即,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那些電視裡才會上演的橋段,現實生活中有幾個人會乾出來。

更彆說,這是平日裡被公認為最不解風情的唐慢書,唐先生。

“沒什麼,就是想提醒叔叔吃蛋糕。”蘇綏笑了笑,將自己剛剛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拋出天外。

他就說嘛,叔叔也許隻是單純的替他擦掉多餘的奶油。

然而青年隻是轉身找了一下抽紙的功夫,男人卻很是自然的吃掉了手指上沾染的奶油。

僅僅隻是殘存的這麼一點奶油,卻足以甜到唐慢書的心尖裡去,最先品嘗到味道的舌尖甜得好像已經失去了味覺,口腔中隻有那股甜奶油的味道始終揮之不去。

蘇綏抽了幾張紙回來,遞給他一張:“擦擦手。”

雖然已經用不著了,但為了不被發現,唐慢書依舊是笑著接過來,裝模作樣的擦了幾下。

蘇綏給他切好了蛋糕,遞出去的時候,又說了一次生日快樂。

“我希望叔叔身體健康,平平安安。”

他很會說漂亮話,但在這種時候,這樣誠摯的、發自內心的簡單祝福,似乎比漂亮話更加令人動容。

唐慢書看著蘇綏,心臟強健而有力的跳動著。

他就這麼看了很久,血液裡似乎都流淌著甜蜜和幸福的味道。

這樣的場景,唐慢書整整做了六年的夢,才終於在今天重新實現。

直到現在,他都覺得不太真實,害怕又是一個一觸即碎的美夢,害怕醒來後還是隻有自己一個人。

“我今年三十五歲了,”他說,“把你接到身邊來那一年是二十四歲。時間過得真快。”

十年匆匆流過,歲月並沒有在兩個人的身上留下什麼痕跡,但又好像處處都是痕跡。

這是他們在一起的第十一年,也是重逢的第一年。

蘇綏輕輕地“嗯”了一聲,與其對視的目光中帶著鼓勵和感激。

“這些年裡,我都很感謝叔叔。”

“媽媽不在身邊的日子裡,都是你陪著我,教我認字識人,明辨是非。我總是在想,如果沒有遇到叔叔,我還會不會是現在這樣,變成一個這麼好的人。”

他揚起嘴角,那純粹的、不摻一絲雜質的笑容落在唐慢書的眼裡,比手中的蛋糕還要甜。

甜到他忍不住想要立刻嘗一嘗,看看是草莓味的,還是奶油味的。

蘇綏眨了眨眼睛,瞳孔裡有著水光流轉。

他吸吸鼻子,繼續說:“除了媽媽之外,叔叔就是我最重要的人了。在你麵前,我好像可以永遠都做一個小孩,可以永遠都不長大。”

蘇綏對蘇紀說,沒有人可以永遠做長不大的彼得潘,所有人都必須要長大,必須要承擔起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

但唐慢書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潤物細無聲的,默默為蘇綏建造著隻需於他一個人的烏托邦。

而在這個烏托邦裡,蘇綏可以做那個永遠長不大的彼得潘。

他永遠都是唐慢書用一切寵愛著的小孩。

唐慢書放下蛋

糕,帶著薄繭的拇指指腹覆上了蘇綏的眼角,替他輕柔的擦去眼淚。

“這麼高興,哭什麼啊。”

他低低的笑了笑,故意想要逗蘇綏:“要哭也該是叔叔哭吧,畢竟,眼看著就要奔四了,和你們年輕人的差距越拉越大。”

一句玩笑話裡,也藏了幾分真心話:“叔叔還怕會被嫌棄呢。”

“不會的!”

蘇綏忽然撲進唐慢書懷裡,後者坐在床沿,沒什麼著力點,猝不及防接了這麼一下,差點往後倒在床上。

但還好手往後一撐,穩住了身形,算是結結實實的接住了蘇綏。

“你嚇我一跳。”男人無奈的笑了笑。

蘇綏從他懷裡抬起頭,一雙漂亮的狐狸眼亮晶晶的,鄭重其事道:“我永遠都不會嫌棄叔叔。”

“我身邊都是一群幼稚鬼,隻有叔叔是成熟穩重的大人。”

蘇綏其實一直都知道唐慢書對於年齡的焦慮,他雖然了解的不算透徹,但也並非對其一無所知。

他想告訴唐慢書的是,年齡並非他的軟肋,而是他的勳章。

“叔叔是不是一直都嫌棄自己比我大了這麼多?可是叔叔你不知道,我遇到你的時候,那是最好的你。”

唐慢書總是困擾於自己和蘇綏的年齡差,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令他心煩不已,並為此感到深痕的焦慮。

可在他沒有注意到的角落裡,他不清楚的是,他是以二十五歲的年紀遇見蘇綏,而非現在的三十五歲。

二十五歲的唐慢書亦是青年,正值風華正茂的年紀,沒有後來的沉澱和城府,還帶著少年時代的意氣風發,在人來人往的首都機場,是最耀眼的一個存在。

唐慢書為蘇綏閃閃發光的二十五歲自卑的時候,蘇綏也曾被唐慢書充滿魅力的二十五歲吸引。

“不管你以後多少歲,三十五,四十五,還是五十五、六十五。即便你白發蒼蒼、垂垂老矣,你出現在我生命中的那一刻,永遠都是你最好的二十五歲。”

“唐慢書,你要相信——”他沒再叫叔叔,而是一字一句的叫出了名字。

“在蘇綏的眼裡,你的少年時代從未落幕。”

蘇綏想,一個人的生命、青春、時間,總是有限的,是日益減少的消耗品,是韶華易逝,是好春光一去不再來;

但因為他們之間的羈絆,他可以成為唐慢書生命的延續,可以提供源源不斷的燃料。

可以讓唐慢書在透過他的時候,想起自己年輕那時的風景。

唐慢書還是保持之前的表情在看著蘇綏,他不是沒有被觸動,而是整個人已經被這些話炸得腦子眩暈,短時間內連心臟都停跳了,更彆說思維,更是直接停擺。

他無法形容自己在聽到蘇綏說出那些話時的心情,就好像是……就好像是有誰在他的心裡放了一場永不凋零的煙花,又好像是掉進了甜蜜的奶油罐裡,連血管裡都流的是甜膩膩的奶油。

腦子是亂的,表情也做不出來,整個人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總之,總之一向冷靜理智、被蘇綏譽為“成熟穩重的大人”的唐先生,現在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被蘇綏的幾句話弄得暈頭轉向。

好幸福——

他摸著自己的胸口,那裡有什麼東西正在砰砰砰的飛速跳動,跳得太快了,以至於他在害怕心臟會不會因為超過負荷而“peng”的一聲炸掉。

唐慢書甚至有些想哭。

他怎麼會這麼幸福。

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大人。

蘇綏敏銳的發現了男人眼睛裡的淚花,他學著唐慢書的腔調,笑著說:“這麼高興,哭什麼啊。”

“你今天可是壽星,壽星是不能哭

鼻子的。”

唐慢書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聽著蘇綏這麼說,佯怒道:“還調侃起叔叔來了?”

但心裡其實暖洋洋的,像是整個人都泡在了溫泉裡。

蘇綏的尾音上揚:“哼~”

但他又很快認真起來,繼續道:“這麼說不是在加重叔叔的年齡焦慮,我隻是在想,叔叔比我大這麼多,總有一天你會先老去吧,總有一天,你的肩膀不會再那麼堅實有力,總有一天,你也會需要被人照顧。”

“所以我也一直在努力,努力成為叔叔的依靠。你可以坦然的接受我們之間的年齡差距,因為換過來換過去,拋開年齡,隻不過是照顧和被照顧的事。”

“你照顧我,我照顧你,隻是變換了一下主語。不去想年齡,本質上不是一樣的嗎?”

說到這兒時,蘇綏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再說,你要是嫌棄自己年紀大的話,按這個邏輯,那我之前是不是還要嫌棄自己是個小屁孩兒啊?”

蘇綏這一番話可以說是解開了唐慢書的心結,他確實感覺自己心裡輕鬆了不少,不再為年齡而背負著那麼大的壓力了。

最顯著的變化,就是唐慢書竟然開起了自己年齡的玩笑:“你還嫌叔叔不夠感動啊?要不是今天過的是三十五歲的生日,我差點要以為你這是在對七十五歲的我說這些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