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信子(四)(2 / 2)

他們已經貼近了油畫與現實的縫隙,此時稍一仰身,就真感覺到了與最開始那股吸力不同的斥力。

要說那時是不斷下陷的沼澤,此時就是如肥皂泡一樣脆弱的黏膜。

“撲通!”

幾人接二連三地栽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就指著館內濕潤溫暖的空氣趕去肺裡寒氣了。

穀源張了張嘴。

“我……”

他心情複雜。

雖說大家身份設定是同學,但本質上認識才不超過兩小時,在他遇到危險後直接走人都合情合理。可他們卻主動——

“好啦,”路婉婉說,“能做就去做了嘛。”

“我也還是那句話。”祝槐把相機遞還給他,“喏,你的東西。”

“但是我——”

穀源的聲音在低頭看向手裡時突然頓住了,他的神情變了又變——鏡頭和液晶屏上布滿了比蜘蛛網還細細密密的裂紋,鋁合金外殼也嚴重扭曲變形,按一下按鈕就有黑煙冒出來,儼然已經報廢了。

“這相機。”

他跌坐在地,聲音顫抖地說:“是‘我’才買不久的,花了五萬美元。”

小票都還在包裡呢。

祝槐:“……”

路婉婉:“……”

啊這,你還挺入戲的。

“沒事。”祝槐友情撫摸了一下眼前的狗頭,“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就是就是,”路婉婉附和道,“你的命總比五萬美元值錢吧?”

擺脫了近在咫尺的危機,館內的陰森感也沒那麼難熬了。沒有人質疑祝槐最後露的那一手,哪怕是她的隊友,畢竟無論以她的“現實身份”還是角色卡,會點防身手段都理所應當。

你一言我一語,兩三句打趣足以讓緊繃的氣氛多少輕鬆了點。

然而,威脅從來都不遠。

在穀源爬起來的摩擦聲中,夾進了一絲極細微的水聲。

他剛收拾出的笑容就這麼僵在臉上。

“我……”他垂死掙紮。

路婉婉殘忍地戳破了他的幻想,“你沒聽錯。”

伊萊沉默了下,“……應該是‘那個’又來了。”

“不是吧?”穀源崩潰,“它不是往對麵去了嗎?!”

“說不定已經巡邏完了一圈,”祝槐一本正經地分析,“回來看看有沒有驚喜。”

其他人:“……”

嗬嗬,那還真是有驚又有喜。

“我聽出來了。”路婉婉說。

“它好像……”

她咽咽口水,“就是往咱們這個方向來的。”

四人對視一眼,在眼神交流間就達成了共識。

既然如此——

……

展廳裡靜得不留一絲人聲。

光亮消失殆儘,餘下的就是無儘黑暗。幾道影影綽綽的影子藏在遮蔽處,一動不動。

他們都側耳聽著門外走廊的動靜,那有什麼在不斷爬行似的濕滑水聲越發地靠近,直至一門之隔。

所有人的心率都在刹那間升到了最高,然後,終於在短暫的停頓後,聽到聲音漸漸向前挪動。

那不知名的怪物在準備離開了,心臟落回原位,鬆出的吐息帶走了緊張的情緒。

萬籟俱寂之時,他們耳邊忽然響起了骰子轉動的聲音。

——完了。

祝槐馬上反應過來。

不僅僅是他們,連NPC和怪物也是可以進行檢定的。

【真可惜。】

KP毫無誠意地笑道。

沒有人管得上可惜不可惜了。

怪物爬行的水聲在下一秒掉轉,直直往他們的方向來了。

其他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在祝槐身上,暗暗捏了把汗——她的位置離門最近,就在那幅惹了禍的油畫的正下方。

“KP,”祝槐突然在心裡問,“這油畫是可以取下來的吧?”

【……可以。】

KP不知道她打算乾嘛,警惕道。

【但是以你的力氣,需要進行力量檢定。你要做什麼?】

“沒事,”祝槐說,“我就拿著玩玩。”

KP:“……???”

我信你個鬼啊!

其他人聽不見她心裡的聲音,隻聽到KP突然做了回答,正疑惑呢,就見祝槐徑直起身,小心避開畫布,握著畫框就試圖把那一整幅油畫給取下來。

[斯卡蒂(祝槐)]的力量檢定,19/40,困難成功。

輕而易舉。

祝槐沒有理他,三步並作兩步,直接往門口邁去。

油畫分量沉甸甸的,十足不輕,剛才的檢定可真是幫了她大忙。

【……你要做什麼?】

KP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驚慌地問。

【你到底要做什麼?!】

所以都說了——

祝槐舉高了油畫。

拿著玩玩嘛!

那沒有人樣的流體“生物”露頭的一瞬間——

她用力地、狠狠地拍了下去!

油畫平穩落地。

畫框撞上地麵,來回搖晃的間隙裡,最後幾根還扒在外麵的“觸須”也被一點點拖入。乾淨,徹底,消失得沒有一絲痕跡。

祝槐早在使力的同時鬆了手,飛快退了兩步站到一邊,氣定神閒地看它扭動,看它掙紮,看它絕望躺平。

看它揮一揮觸手,不留下一片雲彩。

在KP的慘叫聲中,在其他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

“祝你們百年好合。”

她真誠地祝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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