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羔羊頌(二)(1 / 2)

管家躬身退下,輕輕落上了門。

會客廳內隻留下這些表麵上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們,往好聽了說是來尋找親生父母,但以現實角度……大家搞不好之後就是遺產分配的競爭對手,氣氛一時難免有些尷尬。

祝槐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其他人。

南風那張特工的卡和她的阿維絲·貝奈特同歲,跳過不提。

“威爾·康登”是默認卡,和薇拉本人一樣是十六七歲,她長相又挺白淨中性,可能這就是貼了圈胡子裝成熟的理由。

至於剩下的那三人,莫西乾頭一副街頭小混混的派頭,靠著沙發都坐沒坐相地把腳翹到了茶幾上,就差直接從自己的夏威夷外套裡掏出盒煙來吞雲吐霧一番。

旁邊那個黑發的似乎有點怕他,拘謹地坐在旁邊,手也好好放在膝蓋上。

他倆看著跟傑弗裡的年紀差不多,這都不算離譜,但是那個留長發的男人——

頂著一張二十六七的臉來這裡當所有人的大哥就是你的不對了吧?!

傑弗裡:“……我當時就應該直接跟著那家夥拜師走了。”

他現在要跟一群什麼人一起認爹?!

彆人就算了,那個特工為什麼也在這裡?他們是不是危了?

祝槐:“……”

King聽了你這話一定很欣慰,並表示昔日你對我愛答不理,今天你對我高攀不起。

——來自一個幼稚心態不減的大齡中二病。

這所島上莊園采用的是典型歐式設計,配色素雅,大理石與實木相搭配,再加上樣式大氣的水晶吊燈和羅馬柱,走到哪裡都要為房屋主人的財力所歎服。

用來對外接待的會客廳自然也不例外,不如說作為麵子的象征品,這裡才是重中之重。

摻了金箔的壁紙在華貴上就勝了一籌,邊上擺放的木雕和落地燈十分彆致,連布藝沙發旁邊的腳凳都看得出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前提是它沒有被莫西乾頭留了個鞋印。

這位正流裡流氣地架著二郎腿刷手機,儼然對周圍這些都不感興趣的樣子,除了南風和本能地多觀察了一下的薇拉,其他人不過是在他們進門時掃過來一眼。

傑弗裡那句話是壓低了聲音在她後頭說的,所以也就隻有南風注意到了他倆的悄悄話。

“呃……聽說我是最後一個了,”祝槐腹誹怎麼每次都是她來充當這種角色,麵上笑笑,“大家不來認識認識嗎?”

“阿維絲·貝奈特,還在上學。”她主動介紹道,“這位是我養父的助理,傑弗裡。”

“威爾。”

第一個響應的果然是在不著痕跡地觀察大家的薇拉,冷淡地說:“也是學生。”

……那你貼胡子乾嘛啊!

“艾倫·阿狄森,”南風也很配合她的表演,他用的還是上次的名字,“……目前是無業遊民。”

傑弗裡:“……”

欲言又止。

要不是他才收到“樹”的彙款和某人的工資單差點就信了。

“朱、朱利安,”黑發的小青年緊張地說,“我在便利店打零工。”

莫西乾頭的那個對他的表現嗤之以鼻,見順時針輪到了自己,眼也不抬地換了個姿勢蹺二郎腿,“老子叫什麼關你們啥事?”

“真不愧是大小姐啊,”他瞅瞅跟在祝槐後頭的傑弗裡,陰陽怪氣地翻了個白眼,“來這兒還帶著老爸的助理,這麼有錢還來跟我們分財產?”

傑弗裡:“?”

他是個暴脾氣,打小又是在街頭混的,聽著不對勁就準備上前一步,反而被祝槐用胳膊肘擋了一下回去。對方故意挑事,他們沒必要真跟著進套。

“說自己完全是為親情來的在你看來也很假吧,”她微笑道,“錢這種東西當然是多多益善了。”

莫西乾頭冷笑一聲,又往沙發上靠了回去,旁邊的朱利安反應更瑟縮了。南風看著眼前的爭端皺了皺眉,另一側的長發男似乎不準備摻和,直接做起了就差他一個人的自我介紹。

“阿方索·歪瑞古德,”他說,“正在一家小雜誌做編輯。”

“今年二十二。”他強調道。

所有人:“……”

大哥,你這話說出來也得有人信啊。

莫西乾頭人設不崩,掩都不掩飾,滿臉古怪地上下打量起他,“就你?”

“我長得著急怎麼了?”阿方索振振有詞,“你們歧視啊?”

南風:“……”

歧視倒是不歧視,但是你這名字取得能不能上點心再珍惜一下臉皮?

某位披著特工皮的男大學生進步飛速,恐怕隻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他此時此刻多麼的吐槽欲爆棚,曾經作為共犯的傑弗裡已經快有點憋不住笑了。

換了身份的祝槐領著“助理”在旁邊找了單另出來的兩座沙發坐下,他們的行李在進來時就已經交由仆人送進了樓上客房,這會兒隻要兩手空空地等著就好。

不多時,那邊去請了老爺——路易·格拉德斯通的管家終於有了動靜,會客廳的門被推開,老管家先是命令仆人們將廳內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這才親自推著輪椅,將坐在那上麵的男人推到了主座的位置。

信上寫的倒不是托詞,路易·格拉德斯通的狀況的確不容樂觀。

他就像一位腦梗病人一樣,僵硬地仰頭靠在輪椅上,說不定本應才四五十歲的年齡,現在瞧上去卻活像六七十。

他雙頰深陷,瘦骨嶙峋的胳膊交叉著支棱在胸前,隻有眼珠還在偶爾轉動一下,整個人都透出一種由內而外的疲憊感——或者根本就是種行將就木的死亡氣息。嘴唇的翕動也極為微弱,恐怕非得湊到近前才聽得見他說的話不可。

……祝槐看了看他左右滿堂被邀請來的“子嗣”,覺得這側麵反應了縱欲過度掏空身體的危害。

這樣一看,那封信就不可能是他本人握筆寫的了。

路易的手指動了動,老管家當真畢恭畢敬地把耳朵湊到他嘴邊,聽了片刻,這才直起身將他的話轉述給在場眾人。

“老爺歡迎各位的赴約到來,”管家說,“並為自己的身體狀況不能好好站起來擁抱自己的孩子們感到歉意。”

祝槐心說這個就不用抱歉了,幾個人裡真的能有願意的嗎?

“既然大家都來了這裡。”

管家繼續道:“即日起就會進行一定的甄選,以挑出適合繼承遺產的那位繼承人。”

“喂,等一下,”莫西乾頭毫不客氣地問,“你的意思是隻有一個人?”

“不錯,這就是老爺的意思。”管家回答,“最有能力的那位將會繼承這座莊園和島嶼的所有權,當然,還有老爺名下的巨額財富。”

莫西乾頭:“信上可沒說還要比這個。”

“我們得經過必要的篩選,”管家不卑不亢地說,“而不是什麼貓貓狗狗都能來撈一筆就走。”

“你!”

莫西乾頭被他這刺了一下,頓時氣急敗壞,不等站起來就反應過來對方在這座宅邸的地位高過自己。他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坐回去後一腳把旁邊的腳凳踢到了旁邊來泄憤。

祝槐已經看出了點東西來。

外強中乾啊。

管家完全無視了他的小動作,又說:“但是,沒被選中的其他人如若表現良好,也不會空手回去,老爺會劃給各位一筆足以改變你們現在生活的辛苦費,到時會以支票的形式交付各位。”

路易的嘴巴又動了幾下。

管家俯身過去,繼續轉述道:“老爺說這是對前半生沒有陪伴他的孩子們的補償,雖然來得遲了些,也隻能以此聊表心意了。”

傑弗裡差點沒忍住冷笑出聲,所謂的聊表心意就是連他的性彆都不知道、收件人上連名字都沒寫。

他的表情被祝槐用胳膊肘頂著收了回去,做完這番簡單的陳詞似乎就已經用完力氣的路易·格拉德斯通有氣無力地揮揮手。老管家會意地向他們請辭,表示他們可以先在莊園內隨意參觀,隻有書房不可以隨便出入。

祝槐:“?”

懂了,等等就去書房。

他推著路易·格拉德斯通的輪椅離開了,祝槐盤算著該去哪裡起了身,傑弗裡緊隨其後,南風趁著其他人還無頭蒼蠅似的亂轉而不注意的時候偷偷跟上來。

薇拉看到了他們,但也沒有多做在意,她似乎已經有了自己的目的地,隻是短暫地在出門時經過了旁邊。

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祝槐壓低了聲音:“海的味道我知道。”

薇拉:“………………”

這哪門子的暗號啊!!!

知道這事的還有倆,但會這麼講的隻有一個人,她神色古怪地回道:“握手小魚乾?”

南風:“???”

分開都能聽懂,怎麼合在一起他就聽不懂了?

……他們什麼時候背著他買了波力海苔?

祝槐眨了眨眼,這熟悉的神色和小動作終於讓偵探放下了最後一點疑慮,重重鬆了口氣,“……什麼啊,是你啊。”

傑弗裡跟在後頭,沒聽清“他”倆在說啥但也奇怪地多瞧了瞧,祝槐可還記得不能在NPC麵前超遊的規則。

她義正辭嚴地說:“想不到吧,這是我網友。”

“……對,”薇拉習慣了她的滿嘴跑火車,麻木地幫著找補道,“她看過我照片,這是約定好的暗號,就等著萬一有機會碰巧遇到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