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白夜(十七)(1 / 2)

“我去,”吳克喃喃道,“掃地僧啊。”

路婉婉看上去簡直恨不得拿膠布把他嘴給貼上。

他自己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不對,連咳兩聲以作遮掩。好在這位迷人的“人類女性”似乎也並不將這話放在心上,她——祂仍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對於睥睨萬物的邪神而言,會有什麼能讓祂動搖才稀奇。

“佩特利諾家大約從兩百年前起在托薩紮根發展,”開口的是克裡絲汀,她仍恭順地垂著眸,就這樣解說起了自家家族發展史,“那時的托薩都還隻是個小城鎮。”

“當初的家主追求長生,就將希望寄托於一名埃及商人帶來的古書典籍上。”

祝槐:“……”

好嘛,又是你,奈亞拉托提普。

克裡絲汀說:“那古書上記載了‘夢之女巫’的美麗和榮光,以及祂對一切正確與不正確之物的公正慷慨。在潛心信仰數十年後,母神果真予以了我們回音,佩特利諾家的成員從此擁有了得以名正言順地自稱為其追隨者的壽命與心靈感應能力。”

在場玩家們不約而同地本能注意到了一點微妙的違和,克裡絲汀·佩特利諾說信徒長壽,她偏偏又這麼年輕,那她的母親——

“那這麼說來,”祝槐說,“上一任家主……?”

“‘伊德海拉吞噬了章魚從而習得了長出觸手;她吞噬了巨熊從而習得了用毛皮包裹自己來對抗北方的嚴寒’——吞噬、合為一體,這就是母神的特性。”

克裡絲汀那平靜的臉上現出了隱隱的狂熱,“作為回報,母神也會親臨現世,佩特利諾家近年來不再專門使用活人祭祀,因為家族內的成員本就也成了活祭的一部分。”

“與母神合而為一,亦是一種永生;能夠借此共享母神的意識,更是‘伊德海拉的孩子’的無上榮耀。”

克裡絲汀輕聲說:“母親作為那一任族長,理所當然地選擇了和祖先們同歸的結局。”

也就是說——上一任家主,克裡絲汀·佩特利諾的母親,自願獻祭自己而被伊德海拉吞噬了。

並且,這應該是佩特利諾家每個家族成員的命運。

廳內仍有數位家仆在,聽聞克裡絲汀如此的訴說後,他們臉上沒有畏懼或是退縮,有的隻是止不住的向往——就像真的全都發自內心地盼望著被吞食殆儘似的。

這蔓延到會客廳裡的每一個人身上,就完全令難以理解如此狂信的外人感到了直起雞皮疙瘩的荒誕與詭異。

但最糟糕的是,佩特利諾家特有的心靈感應能力,讓他們哪怕都不說出口,情緒都能為對方所感知。

察覺到他們心裡隱約的否定,感到被冒犯的克裡絲汀頓時升騰起怒氣,“你們——”

“無妨。”

尤蘭達在此時不甚在意地打斷了她,“非我信徒者,難以領略也是很正常的事。”

然而她打量他們的目光更像是——

即便他們並不讚同,無差彆吞噬一切的伊德海拉也會將其納入囊中,使之成為自己行走於世間的墊腳石。

實在有點不太舒服。

不過這都不影響他們現在來到這裡的緣由,祝槐眨了眨眼,等待美麗的外神繼續問了下去。

“非我族類的狂妄之徒,”尤蘭達道,“你似乎掌握了一些特彆的情報。”

祝槐一笑。

“我就當你是在說我了。”她說,“是的,我有個朋友,她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我懷疑這本來隻是出軌私奔的醜聞可能會影響佩特利諾家族本身在托薩市內的關係。”

也不知道被無中生友的傑克十一是不是遠遠地打了個噴嚏。

“說吧。”尤蘭達簡要地說。

“戴安娜·博比應該是加爾·特裡的情婦,”祝槐說,“連在暗中與他們合作的佩特利諾家族都不知道這件事,應該足以說明事情的嚴重性了吧?”

戴安娜到底是不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她與特裡家族真有關係,卻幾乎無人得知,就可以證明她在家族內……或者某位老大心裡地位匪淺。

克裡絲汀深呼吸,“……那個蠢貨。”

“我還以為以你們的勢力不會擔心和區區一個黑手黨交惡。”祝槐驚訝地說。

“一般來說是不會,”克裡絲汀說,“但加爾·特裡這個人很有能力。”

“老特裡把家族留給他時,特裡家還並非如此,是他一步步做大到了如今的地位。”

她道:“所以——佩特利諾隻要保持著明麵上的乾淨就好了,臟活兒就交給乾這行的人去做,既然有能人在,我們又何苦非要親力親為?”

毫無疑問,這位家主是有那麼點清高與自傲在的。

“這我倒是好奇了,”克裡絲汀冷冷道,“那個戴安娜,放著特裡不要,怎麼看得上我那個蠢材弟弟?”

“那隻能問她自己和雅各布了。”吳克聳聳肩,“話說回來,警局裡的內鬼怎麼樣了?”

“你們前一天晚上才說了這件事。”克裡絲汀有些不滿地說,“我們當然已經在著手調查了。”

她抿抿唇。

“但目前還一無所獲。”

“我們甚至委派了幾名可以使用心靈感應能力的家族成員,依然沒有從那些警員身上發覺奇怪之處。”

“那如果是這樣,”祝槐說,“我想我可以提供一些線索。”

“昨天晚上,我們才剛回去就被襲擊了。”

她繼續道:“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警方派來的——還是幾隻長相很奇怪的蟲子。”

祝槐描述了一下那兩隻大蟲子的模樣,克裡絲汀還沒有什麼反應,“尤蘭達”——伊德海拉麵上已經有了幾分了然。

“夏蓋。”她說。

“是一種由夏蓋蟲族製造出來的由它們基因和人類產生的混血產物——那時它們還叫‘夏恩’,把這種混血產物稱為‘夏蓋’。”尤蘭達說,“不過它們很快就發現了這個實驗的愚蠢之處,殺死了大部分混血夏蓋,但還有一小部分正在逃亡。”

她問:“你是想說它們和另一股勢力有關係?”

“也許這個就是你們該調查的了,”祝槐說,“我隻是提供一點知道的線索。”

“回到之前的話題,關於可能導致佩特利諾家和特裡家族離間的這樁醜聞……”

祝槐眨眨眼,宣布道:“我們這時候來就是想表示我們願意幫忙解決它,你們完全可以相信我們的能力。”

“不過這當然是個交易,”祝槐說,“我們想請佩特利諾幫點舉手之勞的小忙——對你們來說也算是件好事。”

“什麼?”夢之女巫問。

她開了這個口,就相當於默認了他們的提議。克裡絲汀也就將視線轉向幾人,示意他們繼續說下去。

“呃……”指定祭品路婉婉有些猶豫道,“就是那個正在托薩四處流竄的連環殺人狂,我們掌握了一點線索。”

祝槐補充道:“所以我們想請求一些適當的援助,如果案子能順利解決,對佩特利諾家的名聲也很有好處吧。”

“順帶,以佩特利諾家的能力,”她打開手機相冊,裡頭是從監控畫麵上拍下的那張麵包車的完整照片,“查一輛市內的麵包車應該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用不著查了。”誰也沒想到,克裡絲汀隻瞄了一眼就說道,“這是納哈什研究所的車。”

眾人:“……!!!”

“研究所最大的經費來源就是佩特利諾家。”

克裡絲汀解釋說:“所以平時也會有一些往來,他們的車身和底盤經過改造,用這種形製的麵包車來送過東西,所以我認得出來。”

幾人不由交換了個眼神——道理他們都懂,但是為什麼?

“我曾與眾蛇之父伊格育有一女,”尤蘭達靜靜道,“所以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庇蔭祂的後人。”

“納哈什研究所的成員大多數都流有蛇人的血脈,雖然很稀薄,還到不了返祖的程度,但他們仍然信仰著伊格。”

祝槐並不算出乎意料。

納哈什——“Najash”,也就源自於希伯來語中的“Nahash”,指的是聖經中那還有腿的蛇。同時也被用於命名了最早的那塊蛇化石。

但是,蛇人……

她不得不想起前一個模組還被指名道姓點到過的伐魯希亞公司,在這個模組裡,她一開始沒有理由專門去查這塊——可在路婉婉和望舒提到醫學會議後就不一樣了。

話說回來,以她現在的身份,也隻能從浩如煙海的大片無關信息中掃到這個名字,再假裝自己無意間對那家公司起了興趣。

幸虧找是找到了,三年後頗有名氣的蛇人會社此刻似乎就是剛剛起步,不過是一家開設在海邊的小小醫療公司。

……至少表麵上來看和這座研究所沒有關係。

連是不是同一脈都不好說。

“如果麵包車是納哈什研究所的,”望舒說,“‘安德魯’曾經是那邊成員的可能性也很高,特彆是我看他還會什麼——呃,法術。”

“煮啊,那他這麼信仰不虔誠,”羅曼憂心忡忡道,“影響仕途啊。”

尤蘭達:“不虔誠?”

果然神祇本身——尤其是靠信徒擁護獲得更多力量的神祇就尤為在意這個一些。

“……”

方才還沉默著的瑞安說:“他選的是尼約格達。”

“尼約格達?”伊德海拉傲慢地問,“那團黑漆漆的、住在黑暗裡的家夥?我聽說過祂還會與人類、食屍鬼產下一些眷屬。”

“直接去納哈什吧。”

她說:“我想他們會很樂意為消滅信仰歪曲的異端同胞提供一點幫助。”

隻有兩個人看到她若有所思又不甚在意的目光從怯生生躲在路婉婉身後的小女孩身上劃了過去,意識到這代表了什麼的那一刻,瑞安條件反射地按緊了彆在腰上的槍套,但半晌後,還是慢慢地鬆開了手。

他的最後一根手指也離開槍柄時,祝槐挪開了視線——在他注意到她的目光之前。而觀察著伊德海拉反應的克裡絲汀也了然了母神的意思,喚道:“叫阿貝拉過來。”

那位調酒師並不在附近,他們等了一會兒才等到她來——長發女性一身便於行動的勁裝,胳膊下還夾著才取下的摩托頭盔,走進門來時似乎有些驚訝。

“帶他們去納哈什研究所那邊,然後就辦你的事去吧。”克裡絲汀說。

“——好啊。”

阿貝拉笑笑,“那就跟我來吧。”

她仍然是將長發儘數挽進了頭盔裡,翻身騎上自己的機車。在他們開著商務車慢慢往莊園外駛去時,還與他們車窗同齊地打了個招呼。

“我們在路過楓樹街的時候要順道接個人,”祝槐也笑道,“你應該不介意在居民區裡稍微繞一下?”

“當然。”阿貝拉一揚眉,“到時候跟我說一聲。”

她一個加檔,提速的機車就立時行駛在了車頭前方,午後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照在機身上,晃出了一點炫目的光,晃瞎了醫生的眼。

望舒頓時又倒吸了一口涼氣,“嘶,我就說很酷吧!”

路婉婉:“……”這人沒救了!!

“佩特利諾家是伊德海拉的傳承人,警方裡有混血夏蓋,連環殺手那邊是尼約格達,研究所還有蛇神伊格。”羅曼不服氣道,“亂都這麼亂了,我煮就不能多插一腳嗎?”

黑貓嘲笑地叫了一聲。

羅曼:“對了,還有伊斯人。”

黑貓:“?”

什麼叫還有?!

“你可以試試。”祝槐由衷道,“期待你傳播你煮的福音。”

吳克:“他煮可以,光頭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