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白夜(二十一)(2 / 2)

反倒是剛才還口口聲聲彆給他丟麵子的黑皮膚男人,見狀也不惱火,反倒覺得很有趣似的一聲比一聲大地笑起來,就差真的笑出了眼淚。

即將被拖走的尼科爾一聽他的笑聲,馬上像看救星似的望過去,“先生,先生,之前說好的事能不能——”

“不,你沒機會了。”奈亞拉托提普無情地說,他反倒將感興趣的目光投向祝槐,“有空可以聊聊嗎?”

祝槐:“?”

沒空,忙著頭疼怎麼搞定你爹呢。

這句話真眼熟,似乎三年後也有誰這麼乾過。

“我想——”她話說到一半,忽然有誰插話進來。

“很抱歉打斷你們的談話,”開口的是從另一個方向走來的黑衣男人,“我們的負責人想請您——還有那邊的兩位去一趟。”

“所以現在有事,”祝槐說,“我想之後可以聊聊。”奈亞拉托提普不置可否地勾著笑一攤手,很乾脆地放了人。望舒和吳克隻是覺得這人精神有點問題地多看了他兩眼——現在算是達成了最開始的目的,他們跟著領路的兩個賭場打手一路往迷宮似的賭場深處走。

這樣的設計無疑是要讓客人在這裡賭久一點、再久一點,可眼下就成了單純的趕路。

一行人最後在貴賓VIP室前停下來,兩名黑手黨成員一左一右地打開了門。他們被請進去後,最先入目的就是個坐沒坐相的、將兩腳搭在了茶幾上的男人,他頭發騷包地染成了亮橘色,閒閒地將視線投過來。

“早安。”祝槐說,“我聽說——”

但在看到桌前站的那人的同時,她停住了話頭。

雅各布·穆尼似乎也才到不久,正背對著門口這側,聞聲看向了三人。

……這家夥怎麼敢來這裡的?!

同樣反應過來的望舒和吳克猛然朝著門外扭過頭,剛才領他們來的兩個打手已經守在了身後,還有幾個本來就在牆邊站著的黑衣男上前就要作勢將他們隔開——無一例外地持著手|槍。

“看來是省下兩邊的自我介紹了。”橘發男人興致勃勃地說,“你們可以叫我道奇,地下賭場的負責人——也可以認為是特裡家族的三把手。”

“這位佩特利諾家的小兄弟……”

道奇朝著雅各布的方向一揮手,“剛剛為我們帶來了一個消息。”

“聽說你們得罪了他們的家主啊,”他道,“所以佩特利諾要拜托我們幫忙留意一下——嘿,你說這不巧了嗎,直接上門來了!”

“你等等,”吳克第一個嚷嚷起來,“這小子他可是——”

“他可是我們合作家族的家主弟弟,”道奇說,“還是說你有什麼彆的想說的?”

祝槐上下打量了他兩秒。

“不巧,”她說,“我們也是為了一個新消息而來的。”

“佩特利諾大概已經不是本來的佩特利諾了,而這位來報信的所謂你口中的‘小兄弟’,做了很對不起你們老大的事。”

“那麼,”祝槐問,“你要信誰呢?”

道奇定定地凝視了他們片刻。

“其實,”他拍拍手,“在這個時候,我們黑手黨有個很有效的辦法。”

望舒不太想知道黑手黨的辦法是什麼辦法——但他不祥的預感馬上實現了,站在旁邊的手下恭恭敬敬地遞上了一把左|輪手|槍和一個裝滿了的彈匣,道奇接過那把空手|槍玩了會兒,這才重新看向了他們。

“你們應該都知道是什麼了吧——俄羅斯輪|盤賭,簡單又快捷。”道奇說,“讓子彈來選擇不可信的那個人。”

“你們出一個人,和佩特利諾家的這位來賭這顆子彈。”他信手一指,“嗯……就你吧。”

被他指到的祝槐挑了下眉。

吳克:“喂……!”

望舒試圖奮力向前一掙,轉瞬就被數道槍口齊齊對準了麵門。吳克也不好再輕舉妄動,隻好說:“換我!我來!”

“多感人的同伴情。”道奇懶洋洋地說,“我說是誰就是誰。”

祝槐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這事必須是她,也隻能是她來做。

兩人就算對上她眼神仍有些驚疑不定,而相較於他們的反應之大,賭約中的另一方反倒相當麻木。雅各布神情平淡,完全不像是那個曾經求著他們去找支援的人了。

至少那個時候還有點人氣兒。

“好啊,我賭。”祝槐笑了一下,彎腰拿起了那把被重新放回桌上的左|輪,“不過——”

“不是和他,”她說,“是和你。”

“我?”道奇愣了一下,不怒反笑,“小姐,彆忘了,在這裡我才有絕對的話事權,我憑什麼要跟你賭。”

“你其實是灣鱷那邊的人吧。”祝槐突然道。

“……?!”

語驚四座,霎時投過來的還有一眾打手的視線,道奇臉上立刻現出了驚怒交加的神情,但祝槐沒有漏過那之前一瞬間的錯愕和遲疑。

——還真給詐出來了。

三把手憤怒起來,“你在說什麼鬼話?!”

“雅各布·穆尼就算是佩特利諾的成員,可一直是在為灣鱷做事的,這點小事連我們都知道——”祝槐說,“你卻二話不說地相信了他,憑這懷疑你還不夠?”

“所以,對特裡家族來說,”她笑笑,“就讓子彈來選擇不可信的那個人吧。”

被原話奉還的道奇神情十分精彩,他氣急道:“這裡還沒有誰能命令——”

“跟她賭。”

男人夾雜幾分冷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夠命令你了嗎?”

道奇在聽到這道聲音時一下子變了臉色。

門被手下推開了,黑發男人不疾不徐地走進來,麵上不見怒色,雙手都還插在大衣口袋裡。他長相是英俊的,但從鼻梁旁邊斜下來的傷疤破壞了麵容,縱使喜怒不形於色,上位者的氣場也足以泄露此刻的不快。

“老,”道奇磕絆道,“老大……”

“我還以為你會更有底氣一點。”加爾·特裡說。

祝槐默默在心裡吹了聲口哨,要不是她瞥見了賭場角落被黑衣人們簇擁著的、大概是來秘密視察的疑似黑手黨老大的人物,誰費心思折騰這麼麻煩一出。

“這麼說來,”她好奇地問,“可以開始了嗎?”

加爾:“……”

他居然聽出了一點迫不及待。

道奇早已經嚇得把地方讓了出來,他走到沙發上坐下,“開始。”

道奇:“老大——”

加爾:“閉嘴。”

祝槐指尖勾著那把左|輪轉了一圈,俄羅斯輪|盤賭一般是裝上一顆子彈,兩人輪流對著自己開上一槍,直到那發子彈射出來為止。

“來玩點刺激的怎麼樣?”她笑盈盈道,“一顆也太沒效率了。”

吳克:“……”

望舒:“???”

臥槽!

祝槐打開彈倉,開始不緊不慢地往裡麵裝填子彈。

一顆、兩顆。

——五顆。

她抬起手|槍,向眾人展示了一下裝進去五發的子彈和唯一空下的那個彈巢,然後連轉幾下彈輪,打亂了那空倉的位置。

“如果……”她說,“放他們兩個安全離開。”

“可以。”加爾·特裡說。

望舒:“你——”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祝槐道。

儘管表麵上看起來是如此——不過這並非僅僅是和道奇的賭局。

祝槐對自己的目的有著十足清醒的認知。

或許這所謂的“清醒”在其他人看來也是種瘋狂,但她不在乎。

這是個機會。

她需要驗證一個猜想,一種還不知道能不能告訴其他人的可能性。

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即便如此,也會有百分之一的不確定。

——不過正好,很有趣,她喜歡這種腎上腺素飆升的刺激感。

冰冷槍口貼上太陽穴,儘管已經做過了充足的心理準備,生命遭到嚴重威脅的本能恐懼還是爬上了脊椎。祝槐的指尖連抖都沒抖,徑直搭上了扳機。

幾乎所有人都隨著她的動作而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大氣也不敢出。

——她扣了下去。

沒有預想中的槍聲,沒有預想中的血腥,貴賓室內依然如方才一般寂靜。

空槍。

“你居然沒讓我過幸運。”祝槐在心裡說。

【因為沒必要。】

KP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你這到底算不算卡BUG。】

這聲音傳進望舒和吳克耳中,他們才想起來自己是能喘氣的,儘管還沒理解這隻有一人一KP聽得懂的對話,但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慶幸。

然而這劫後餘生的親曆人反倒在關注彆的。

祝槐看看轉到下一發子彈的左|輪,又望向瞳孔驟縮、根本不敢接這把槍的道奇。

“來吧,”她笑盈盈地說,“該你了。”

“或者——要我幫你動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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