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山雨(1 / 2)

“我想,你們應該多少知道過一點情況了。”伊斯人附身的黑貓說,“不過就算沒有,我也可以代為概述。”

楚望舒一愣,“什麼情況?”

連賀蘭舟臉上浮現的也是有些不解其意的遲疑,這倒是佐證了他雖然明顯坐擁不少資產,也有所來曆,但手上尚且算是乾淨,還不清楚在黑市的角落悄悄流傳起的消息。

祝槐了然地看向牆角的設備,“借用一下投影儀?”

賀蘭舟做了個“請”的手勢。

“上周以前,就是搬進羅曼他們家的前一天。”她插進U盤,調整過投影儀的方向,讓發著光的畫麵投在對麵放下來的幕布上,“我抽空參加了另一個模組。”

楚望舒:“……”

“你是什麼勞模?”他忍不住說。

“真勞模就不空這一個禮拜了。”祝槐不以為意,“重點不在那個模組如何,而是我回來以後收到了這段影像。”

她按下了播放。

在陌生人的喊聲和直升機響亮的螺旋槳噪音裡,殘缺的阿斯加德酒店映在了三人一貓的麵前。

黑貓:“就是這樣。”

賀蘭舟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這言外之意,“你們的意思是——”

“‘遊戲’中的東西,”他說,“開始在這裡出現了?”

那條黑漆漆的長腿足以說明異常。

“——不對,”賀蘭舟又道,“為什麼不可能是這裡發生了同樣的事?”

“據我所知,這個世界也沒有它看上去那麼和平。”

他沉吟道。

“早期興起的部分資本乃至於權力,後麵少不得宗教團體的影子,甚至於他們本身就在密謀著一些活動,不過,從某個時間段開始……”

“從某個時間段開始,他們突然銷聲匿跡了。”祝槐補上了他的後半句話,笑著聳聳肩,“又不是隻有你關注這些。”

賀蘭舟的視線滑向投影屏,還不到一分鐘的視頻已經播放完了,畫麵停在晃動的殘影上。

“這件事是你做的。”他肯定地說。

隻有親曆者才會如此確之鑿鑿,用不著再考慮彆的可能性。

祝槐不置可否。

“我想你們肯定注意過,”她說,“兩邊的地圖幾乎完全一致,連各個國家和地區也相差無幾。”

“如果當作以現實為基底的遊戲世界……”

賀蘭舟平靜地說:“那不會產生什麼違和感。”

但他們現在都知道不是。

哪怕不是書房裡的三人,也不是坐在外麵的幾個,隨便拎出一個玩家來,他都要因為所謂的“遊戲”過高的真實度而恍惚。

真實到這個程度,答案就如此呼之欲出。而另一個切實存在的世界,如果沒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又怎麼能演化出相同的族群和近乎如出一轍的文明。

“是平行世界吧。”祝槐似笑非笑,“以及,我猜,這兩個世界現在有了重合的跡象。”

“我一開始以為會不會是我做了什麼才引發出這樣的後果。”

她說:“但是不管怎麼想,就算是以自知之明來說,我都不應該有如此之大的影響力。而且,我這一個禮拜都在調查有沒有其他的類似案例。”

“範圍是全世界,所以用的時間久了點。”祝槐道,“篩選也很困難,因為為了滿足人們的好奇心和自我展示欲,靈異事件和都市傳說總是層出不窮的。”

幸虧一起做這事的不止是她,還有白鵠,他那邊人脈更廣,才大大縮短了時間。

“結果發現是陷入了燈下黑,我自己參與的舞台都在國外,所以有些想當然。”

她坦誠地說:“現在想想,從身邊找起反而好一點。從結論來說,出現重合點的位置可以大致鎖定為幾個範圍,北美、西歐、國內,以及不知什麼原因,還有隔壁的島國。”

“我本來以為那麼點地方不會有呢。”她補充道。

楚望舒:“咳咳咳。”

影響,注意影響——雖說現在就他們幾個。

賀蘭舟聽出來了,“最近的那個應該離得不遠?”

“對,還恰巧就在靈台市附近。”祝槐說。

“出現異常是在十天前,比那座酒店更早點。”她又切了下畫麵,這次映出的是一棟建在山裡的民居,相較於常見的農村自建房,宅子那深紅色的牆體就顯得有些詭異了,“因為那位村民本來就住得離村子很遠,平時自給自足多點,所以村裡人第一時間沒有注意到他家的變化。”

“簡單來說,就是本來的瓦房一夜之間被替代了,他自己睡的地方也不知不覺從一張床換成了另一張床。”

“這座宅子比之前住的好上太多,他就對彆人一口咬定是自己修的,但肯定會有人有所懷疑,消息就這麼漏出來了。”祝槐說,“所以,我去聯係了一下那位村民,在友好的溝通下,他同意了我參觀的請求。”

“真虧他住得下去,夠勇的。”楚望舒涼涼道,他也已經對某人的秉性有了深刻見解,“友好溝通?”

祝槐:“嗯……”

“是采取了一點不太合法的手段。”她笑眯眯道。

他就知道!

“如此說來,”賀蘭舟說,“世界的融合是更早就開始的了。”

“我是這麼想,這也是我好奇的。”

祝槐問:“具體是什麼時候?”

她問的是伊斯人。

“是最初。”黑貓說。

“你們口中的《X》,”它道,“正是我們搭建的觀測係統。”

“我們站在未來回望過去,在時間長河中注意到危機的來臨——當然,在那時已經算不得什麼危機。隻是出於我們一族的種族特性,為了一探究竟,在開始緩慢融合的兩個平行世界之間建立了同時觀察兩側的平台。”

“那‘遊戲’和KP又是怎麼回事?”楚望舒奇道,“慢著慢著,你們自己不是也進入了遊戲嗎?”

黑貓看著他的眼神像在看自家不成器的傻兒子。

“還是從根源說吧。”它舔了舔爪子。

“你們自己剛才也提到了——關於兩邊世界的差彆。”

“邪|教活動頻繁程度的不同,”賀蘭舟說,“是指這個?”

“事實上就連我們也沒有確切的證據,所以一切還隻是推測。”黑貓說,“目前隻知道可能因為這一點,有人想推進世界融合的進度,他們盜竊了我們的觀測係統。”

祝槐:“一報還一報,盜號終被盜。”

黑貓:“?”

賀蘭舟咳了一聲,將話題帶回正道,“但是他們選擇的卻是做成遊戲的形式,難道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我們不可能知道他們在想什麼,”黑貓說,“從結果倒推的話——”

“如果把平行世界比作兩個互不乾涉的、但在緩慢靠近的平麵。”

它說。

“如果有一個點從一個平麵來到了另一個平麵,並且是在反複穿梭,那麼就會建立起一道固定的通路。”

“當這樣的通路增多,也就意味著聯係的增強,於是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了平麵彼此靠近的速度。這樣一來,原本需要成百上千年才完成得了的融合縮短到幾十年甚至幾周也不是沒有可能。”

它的寥寥幾語乍聽起來驚世駭俗,在一間平常書房裡談起的卻是這樣的話題更是荒謬,然而他們經曆的離奇怪誕太多,麵對的早已是毀滅世界等級的恐怖,各自有了心理準備,接受起來居然也不怎麼困難。

祝槐尤其如此。

平麵是世界,點是玩家,這和她之前的預想不謀而合了。“KP”——以及他們背後的幕後主使者、或者根本就是他們本身——要麼同樣處在現實世界,要麼乾脆就遊離於兩個世界之外,不然他們不會需要通過玩家這樣的錨點才能乾涉一切的發展。

“通道越密集,吸引力就越大,所以會在相對集中處隨機出現重合點。”黑貓說,“雖然大多集中在北美,但其他國家也有不少地方可以作為模組的舞台。你們既然認識彆的玩家,應該會有匹配到這些的人。”

“秦琨就是,”賀蘭舟說,“他基本都是在國內活動,可能是受到身份的影響。”

祝槐猜到他是在說那個道士。

“所以,也跟方舟聚集了一些玩家在這裡有關?”他問。

黑貓:“我不否認這種可能。”

“歸根結底,”祝槐說,“兩個世界為什麼會融合?聽你的說法,這應該是自然而然出現的情況,不存在外力的影響。”

“這也是我們一直在追查的,雖然它很可能是個未解之謎。”黑貓坦誠道,“‘邪祟’在這個世界活動得並不頻繁,或許在那邊留有一點答案……也說不定。”

“那些家夥搶走了我們的係統,但沒有獲得最高等級的權限,所以也同樣需要受到一定的製約,畢竟我們的準則是觀察而不是插手乾涉。”

“不過,有誰搶占了觀測係統並利用它就是另一種情況了。於是我們也進入了‘遊戲’,同時掌控著自己的權限。用你們的話,‘GM’——遊戲管理員是不是更好理解一點?”

“我們在尋找解決辦法的同時,也在觀察玩家中是否有可合作之人。毫無疑問,你們符合標準,所以我就選擇了趁著這個機會過來。”

楚望舒越聽越不對勁,“所以那個商城……”

“對,”黑貓理所當然地說,“我們做的。”

楚望舒:“……”

爸啊!你們做個人吧!!

“我還以為你們看到熟悉的會有一點親切感。”黑貓奇怪地說。

祝槐:“???”

誰會有那種東西啊?!

“聯係越深也就是見得越多,越靠近死亡的象征,”賀蘭舟歎了口氣,“人類不會高興的。”

黑貓:“啊,是嗎。”

“做都做出來了,返回去改也不可能了。”它眨巴眨巴眼睛,“我聽說人類有個脫敏療法,你們試試?”

三人:“……”

神特麼脫敏。

“你們是僅靠自己這麼做的?”祝槐問。

黑貓的豎瞳望向她,瞧不出神情,但尾巴尖因此翹了翹。

“很敏銳。”它誇獎道。

“不過,我們不清楚祂們究竟是個什麼想法,隻是憑借隻言片語在行動罷了,你們也一樣——再好心的人類,再聰穎的螞蟻,兩者都是不可能真正溝通的。”

“也許會有資質特殊的能改變這個局麵……可這是後話了,目前可以肯定的狀況,是他們在發現我們介入後也用了一定手段。”

“讓玩家自相殘殺?”祝槐輕聲問。

“我在上局碰到了個想衝我動手,結果把自己賠進去了的。”對上另外兩人有些震驚的目光,她解釋道,“然後我就從KP那裡聽說,殺死一名玩家可以繼承他所擁有的積分和攜帶道具。”

“他們的計劃實施得很順利。”伊斯人說。

“甚至可以說離成功隻有一步之遙,現在哪怕乾等著也不會太久了,所以要收網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黑貓拍打著尾巴,“縮減玩家數量可以控製情況生變,如果我沒猜錯,很快就會采取下一步行動。”

“這不就是卸磨殺驢?”楚望舒忍不住道。

賀蘭舟:“我第一次見把自己比成驢的。”

楚望舒:“……意思都一樣!”

“那麼你們的想法呢,”賀蘭舟問,“應該不是要阻止世界融合吧?”

“不。”黑貓果真道。

“融合是大勢,不管是偉大種族、人類還是他們都不能扭轉這個局麵。”它說,“而一旦真正如他們所想的那樣融合,就會變成最糟糕的情況。”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楚望舒抱著胳膊,“那不就根本是個死局?”

即便是死局,也不一定沒有謀生的辦法。

祝槐心不在焉地用指節敲著桌麵,書房也回蕩著篤篤的輕響,她起初以為是自己,停了一下才發現是從門邊傳來的。

楚望舒起身去開門,黑貓也先跳到地上裝作是一隻普通的寵物貓。站在外頭敲門的是買買提,他來的時間剛好,正趕著三人一貓無話可說的空檔。他自己雖是一無所覺,可多年的銷售經驗當然夠他讀得懂現在的空氣,“我們大概聊完了——看來你們也是?”

“差不多。”賀蘭舟點點頭,“那就出去吧。”

他們回到客廳,大家坐在自己原先的座次上,隻是動作有所不同。阿裡巴巴的手指繞著兜帽衫的帽繩繞了一圈又一圈,據說是叫秦琨的道士捏著自己揭下來的那片假胡子,剛還在桌前奮筆疾書的小學生也不管自己的暑假作業了,晃蕩著兩條小腿看著他們這邊。

“我們都覺得可以考慮一下。”買買提總結,“誰也不想提心吊膽地吃了上頓沒下頓。”

祝槐笑道:“也省得我說大家是捆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板寸道士咂摸出不對勁,捋著手裡的胡子倒吸了口涼氣,“什麼意思?”

祝槐:“就是——”

咚咚的敲門聲在這時闖進了耳中。

光從這聲音就聽得出對方毫不掩飾的怒火,楚望舒用眼神支使著秦琨去開門,後者自己得罪人在先,訕訕地走到貓眼前探頭探腦,時刻準備不對勁就麻溜地扯呼。

這一看倒是放心了,他“喲”了聲:“這不老陸嗎?他這樣子可少見——”

結果鎖剛打開,來人就徑直一推門,要不是他當真有所準備閃得快,非得給鼻梁來個二次建構不可。

秦琨:“我靠,你倒是看著點!”

“……對不住了,一急沒注意。”陸鳴也回過神,硬是壓著火兒緩了兩口氣,這神情讓他臉上那道刀疤看起來更凶神惡煞了,“有點事,所以來晚了也顧不上接電話。”

賀蘭舟:“怎麼回事?”

陸鳴:“……”

陸鳴:“你自己進來說。”

他顯然氣得不輕,在後頭磨磨蹭蹭的小姑娘倒是一臉強撐著的無所謂。她留著頭不對稱的偏分短發,最多十六歲——剛上高二的年紀,搭著寬鬆外套的T恤衫和短褲都說明主人是不折不扣的運動係。

極度社恐的阿裡巴巴這時候倒從兜帽裡稍微露出了一點姣好的側臉,“鬱雙?”

女生也有點心虛,“……小雨姐。”

“我怎麼了,”不過她還是嘀咕道,“我就是做了和你們一樣的事。”

這下連隻從賀蘭舟他們嘴裡聽過三言兩語的祝槐也明白了,眼前的女高中生——刀疤對著外人也不離口的女兒到底無視他的阻攔,私自進了遊戲。

“一樣的事?”陸鳴怒極反笑,“你管這叫一樣的事?!”

“俞若洋行,”鬱雙也不服道,“我就不行?”

被點到名的小學生表示自己很無辜,“但是我爸爸肯定不同意我參加。”

鬱雙:“……”

“大人吵架,”她連連擺手,“小孩子彆插嘴。”

俞若洋:“???”

“人家不知情地卷進去和你自己參與進來能一樣嗎?”刀疤更火了,“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摻和這些,你就一直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我怎麼了?難道我是故意的?”鬱雙比他聲音還大,“我就是那天回來晚了點撞了個人,他長那麼黑看不見也不能怪我吧,補課還是你給我報的呢!我以為後來收拾書包發現的卡片是他掉的,你之前又死活不告訴我進遊戲的媒介是什麼,第三天直接被拉進去了是我的錯嗎?”

祝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