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就是這麼單純,他隻是想吃一頓好吃的,能有什麼壞心眼呢?
陸明決看著弟弟,弟弟看著他,兩個人以這樣沉默的方式對峙了一會兒後,最終是母親過來把他們揪起:
“回家。”
是要回家去準備份子錢。
*
父親今天在家,一如既往的懶,一如既往地隻躺在床上並不動彈。陸明決和弟弟在院子裡自己玩著,偶爾聽見幾句父母的對話。
說的是有關趙登誌家裡的事情。
關於這個,陸明決並不是很在意,他清楚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也正是因為這個,當聽到了父母接下裡的話的時候,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扯出一個冷笑來。
父親說:“人死了搞這些花裡胡哨的,就是做給活人看的,誰知道老人活著的時候他們是怎麼做的。”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沒心沒肺?”母親利落地提了一壺水,“那家的名聲好著呢,誰不知道趙登誌對他娘孝順,再說了,要是他對他娘不好,老太太能活這麼長時間?”
確實,村裡的人都知道,趙家的老太太被養得白白胖胖的,平日裡常搬個板凳坐在門口曬太陽,笑眯眯地和彆人聊天,而且極少和人吵架,脾氣很好。要說她過得苦不堪言,飽受虐待,誰都不會信。
屋裡,母親數了三張錢出來,包好:“咱家和他家算是有交情的,就先隨這些。”
說罷母親掀開簾子走出來。院裡的陸明決和弟弟便停了手中的玩意兒,都扭頭去看她。
“我出門去,你照顧好弟弟。”
匆匆撂下這麼一句話之後,母親出了門。
而陸明決知道,故事就要開始了。
他特意把家裡的門打開,領著明凡在屋外坐著。照著劇情的發展,接下來會有一個路過的鄰居的漂亮姐姐來逗明凡完,最後逗著逗著就把明凡拐了出去,兩人跑到了趙家那裡。
然而,一分鐘,兩分鐘,很多分鐘過去了,那個姐姐並沒有出現,村莊裡也很安靜,該發生的都沒有發生。
陸明決伸著脖子盯著外麵看太久,脖子已經有些酸疼。他轉過身來,打量著自己的弟弟,思忖起來。
半晌過後,他想,既然姐姐沒有來,那由他帶著弟弟去老趙家那裡,應該,也可以吧?
於是說好的漂亮姐姐成了自家皺著眉頭的哥哥,說好的玩著玩著拐人成了陸明決拖著弟弟出去。
明凡:“我渴了,我餓了,我要呆家裡。”
陸明決:“我帶你去找媽媽。”
說起來陸明決也沒有在騙明凡,媽媽的確就正在那一家行禮。
他們趕到的時候,這家的靈堂已經搭起來了,就在屋外。隨著風的吹動,擺著的一排排花圈和挽聯發出瑟瑟的聲響。
陸明決回憶著裡的情節:
“姐姐也不知自己怎麼會把我帶到這個地方來,拉著我的手轉了轉,細聲細氣地和我說我們去彆的地方玩。
但是,那時年幼的我一點也不知道害怕,不懂得死亡帶來的壓迫感,我毫不畏懼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還掙脫了她的手,朝著左邊跑去一點。”
陸明決便將弟弟朝著那兒領去,這裡,正好能看見屋內放著的黑漆漆的棺木和守靈的兒女,還有棺木前的長明燈。
在棺木下葬前,這盞燈都是不能滅的,寓意著希望亡人還能複活。
真是美好的希望。
但當亡人真正“複活”的時候,不知道這些兒女們會不會真的開心。
陸明決低下頭,留神注意著明凡的動靜。果然,沒過多久弟弟就抬手指向那盞燈,以稚氣的聲音說道:
“哥,有貓跑過去了。”
屍體是最怕遇到貓的,怕詐屍。他的這句話,足以讓人心驚肉跳。
陸明決學著書裡的樣子,驚慌地望了眼裡麵,故作驚訝地問他道:“誒,有嗎,我怎麼沒看見。”
“真的,”弟弟有些急了,“哥哥,就在剛剛呢,跳過去的,你剛好沒看那邊。”
“不要瞎看!”陸明決故意板起臉來。
按理來說這會兒明凡就會有些委屈地閉嘴,和他一起回家,然後等著聽這裡出了僵屍的消息。
但是沒有,明凡被他凶了後,忽然問他道:
“你凶我乾什麼?”
“哥,你有話能好好說嗎?”
小小的身體挺得直直的,理直氣壯。
陸明決突然就有些不知道怎麼辦了,好久過後應了一聲:“嗯。”
“那你以後不準再凶我了。”
“嗯。”
明凡顯然很滿意他這樣的回複,收起臉上的委屈和不滿神色,然後明凡又說:
“哥,那裡剛才有貓跑過去了,黑色的。”
這次陸明決的確沒再凶他,但陸明決直接把他拖回了家。
時間不多了。
*
他們剛到家裡,剛把大門關上,村裡就傳來了淒厲的叫聲。
那是從趙家傳來的動靜。兒女們正跪著哭成一片,淚眼朦朧的時候,有一個人忽地顫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