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場景是詭異了一些,不過到了最後,陸明還是決翻出籃子最底部的黃紙錢,將它們好好地遞到林盛的手裡:
“小心。”
說罷陸明決退後一步,看著林盛。
無論如何,他是希望林盛不是惡鬼的,也希望林盛能夠活下來。因此,陸明決指一下村子,和林盛說:
“之後這裡的時間應該不會再快進了,我等著你按時回來。”
對麵,林盛把那些紙錢疊好收起來,沒有抬頭,不過語氣軟了一些。
“嗯,好。”
說完這句,林盛徹底地轉過身去離開,臨行前扔下一句“希望到時候你也還活著”。
陸明決笑一笑,也轉過身去。而這個時候,他望見了一個人。
那人就正站在不遠處,看樣子正要到村口這裡來。下一刻陸明決的目光落在了這人的臉上,他看清楚了這是誰。
明凡。
是的,是明凡,可陸明決遠遠地就發現弟弟的眼神有些不太一樣。
眼前的人還是少年樣子,可他的眼神……實在不像是一個小孩子。
就像是軀殼裡正裝著另一個靈魂一樣。
天空上方,月亮倏忽之間起了變化,恢複到原來的樣子。於是陸明決來不及細看,在片刻後便看到明凡的眼神又起了變化——這一次,他又回到了那種純淨的,同時又有些陰鬱的狀態。
陸明決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隻見明凡走過來,揚起下巴看一下他,又張望一下村口:
“你也是來看那個大學生回來沒有嗎?”
*
陸明決意識到,裡的又一個故事發生了。
晚上,陸明決和明凡剛一到家雨就下大了。幸運的是家裡真的有幾個菜在等著他們,本來已經出門了的爸爸媽媽正坐在桌前,叫他們回去吃飯。
一家人圍坐著吃飯的時候,父親和母親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老伍的兒子要回來了。”
父親喝一口粥:“大學生,一直沒回來。”
“還是什麼985來著,總之我聽說不錯,”母親聊到這個,擱下了筷子,“這回來了就是給他長臉啊。”
說起這個,家裡某個大學畢業但是畢業即失業的人低下了頭,吃飯吃得更認真了,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
明凡同情地給陸明決多夾了兩筷子菜,他知道,哥哥挨完罵了,那也就到自己了。
隻是這屋裡除了陸明決,誰也不知道,回來的那個大學生哪裡還是個活人。
夜裡陸明決睡得沉,等他第二天醒了已經是中午,而晃悠了一圈,剛剛回來的明凡告訴他,那個大學生昨天晚上就回來了。
“我聽嬸嬸說,是晚上自己一聲不吭地到家的,”明凡口渴,一邊說話一邊轉悠著找碗,“我還以為他會風風光光地回來。”
嘖,如今不像以往,上個大學而已,誰要是敲鑼打鼓地回來,那怕是剛從塌了的精神病院回來。
陸明決順手給明凡遞了一碗水,接著便出了家門。
就像故事裡說的那樣,那個大學生回來後很少出門,可陸明決還是在村裡的小賣部門口看見他了。
他是來給父親買煙的。現在是夏天,可他卻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而且,這人並不抬眼看人,總是躲閃著什麼,買完了東西就急匆匆地離開,撞了陸明決也不道歉。
冷,冰冷——這是他撞上陸明決後,陸明決的第一反應。
那個人的身上冰透了。
雖說陸明決清楚這是什麼回事,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是此刻,他有些傷感。
有人回了鄉。
可那個人卻不知道,他再也回不來了。
到了傍晚,越來越多的村民發現了這個年輕人的異樣,但大家都隻當他是生了大病,私下裡議論的時候,最惡意的揣測也不過是覺得這孩子得了見不了人的病,灰溜溜地回來,給爹媽丟了人。
至於老伍家,那倒是安靜得很,屋門一關,什麼動靜也沒有傳出來。
大家的閒聊又換了話題,這次,他們在聊今晚的放映隊會放什麼電影。
如今的明凡不會像小時候一樣急著去看電影,但陸明決看得出來,有一種神秘的力量驅使著大部分的村民到那裡去。
看來今晚又要看一場直播了。
陸明決歎口氣,拎著小板凳,跟在弟弟後麵,慢慢悠悠地走。
這次陸明決直接奔著自己的手機跑過去,跳上戲台後就將手機對準了屏幕。
電影開始。
這次演的似乎是封神榜,開頭就是比乾挖心這種血淋淋的場麵。陸明決將手機對準了它,就看見屏幕裡出現了熟悉的直播間。
來了。
*
說來也怪,這次的任務開始得快,進展得也也極快。
明明人是昨天才送走的,今天他們卻已下了副本,而且在任務裡的村子都呆了三四天了。
陸明決看看觀眾人數,還是兩個,他和藍天施工隊。
老熟人了這是。
直播間裡,畫麵漸漸清晰,出現了阿冷的身影。他和幾個隊員正站在一個老式的大宅子裡,個個都是麵色凝重。
一個戴著帽子的年輕人摘下耳機,和他們吼道:
“修,修!我爸爸說了,墳都不知道去哪兒了,還修什麼。”
阿冷上前一步,很鎮定:“我們說了,錢不是問題,總不能讓老人這樣一直托夢下去。”
“都說了,那是你們多想,”年輕人坐回了椅子上,“還有,你們要是真有這個心,早幾年乾什麼去了?”
現在看來,他們和這個人是沒有辦法談下去了。阿冷和隊員們碰了釘子,隻好走出去。
鏡頭拉遠,畫麵中出現了一個可以說是山清水秀,同時又很偏遠的村子。村裡的很多建築看上去都像是幾十年前的,有些更像是祖祖輩輩流傳下來,滄桑而古老。
在村子的背後,大山上連綿著的綠樹反而莫名地讓人覺得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