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圖僵住了。
他用筷子,當然不如中原人熟練。
草原部族,是用刀子和手吃東西的。用筷子吃,還是他掌握雪狼部實權後,才學會的。
阿綰說完那句,便低下頭,將燉得爛爛的羊肉剔出骨頭,推到他麵前。
蘇圖默了片刻,繼續吃羊肉。
等羊肉湯喝完,蘇圖終於擱下筷子,向她道謝。
他從來不知道,隻是吃東西,也可以這麼舒服。
她會先一步剔掉骨頭,撇去散出來的香料,又適時地夾來小食解膩,根本不需要自己多費神。
越王府的姬妾,會這些自然是服侍越王的。
蘇圖很嫉妒。
那個小子,平時過的是什麼日子?
再抬頭,看到阿綰的笑容,他又有些不是滋味。
她的舉動自然而然,可見平常做習慣了的。看著他吃東西的時候,麵帶微笑,很滿足的樣子。
可她隻是一個姬妾,過不了多久,越王府將迎來女主人,對她發號施令。而她服侍的主子,對那位才是言聽計從。
到了那一天,她會難過嗎?
見他吃完了,阿綰一邊給他斟茶,一邊問:“還不知公子高姓大名?我們有緣一起喝過羊湯,總該知道如何稱呼對方。”
蘇圖回道:“我姓蘇。”
“哦,蘇公子啊!”
蘇圖看著她:“姑娘呢?”
“我叫阿綰,綰發的綰。”
蘇圖在心裡念了一遍,找到了相匹配的字。
他跟中原書生學過怎麼寫中原的字,甚至可以說,他的學問不錯。
蘇圖就在心裡微微一歎。
中原女子重姓不重名,她說名而不說姓,果真是個地位甚低的姬妾。
還有這個綰字,充滿了對女子的輕賤之意。
替人梳頭的,可不就是個丫鬟麼?
阿綰全然不知,眼前這個人已經聯想了那麼多,繼續問道:“蘇公子哪裡人?”
蘇圖隨口回道:“細葉人。”
“啊!細葉!”阿綰輕輕叩了下桌子,了然道,“難怪公子的口音有些奇怪呢!”
細葉是西北一座小城,與西戎相鄰。不止住著中原人,還有不少胡人和西戎人,是個混居的地方。
蘇圖便問:“小生以為,自己中原話已經說得很標準了,姑娘哪裡聽出來口音?”
阿綰笑道:“你沒有發現嗎?你咬字特彆清晰,咬音略重,給人一種非要說清楚的感覺。其實我們日常說話,有時候是比較含糊的,有些音節會直接帶過去,而不是一個音一個音往外蹦。”
其實蘇圖這個習慣不明顯,十個人中九個人不會注意到。但阿綰恰恰是個注意細節的人,她幼年經曆家變,因身份特殊,對周遭的事格外敏感。後來跟著楊殊進了皇城司,這方麵更加小心。
蘇圖點點頭,越發覺得自己先前太過輕率。
他的偽裝,遠遠不到沒有破綻的時候。
“蘇公子,”阿綰又說,“既然是江湖中人,就彆自稱小生了,誰也不必裝,如何?”
蘇圖還能說什麼?他抱了抱拳,解釋了一句:“在外行走,還是這樣的身份更妥當,姑娘見諒。”
阿綰一笑,繼續探話:“我看公子武藝高強,不知出自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