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絲細小的地方,甚至和發絲差不多大小……
陸子安將凹槽全部填好以後,終於開始調漆。
在所有人震驚莫名的眼神裡,他將植物油與大漆融合在一起。
這不是生漆,這是熟漆。
不少人竊竊私語起來,聲音越來越大,主持人連忙給眾人介紹:“這種熟漆其實是經日曬或加熱脫水,含水分較少的生漆,和生漆使用起來方法差不多,不過透明的熟漆硬度不如生漆。”
熟漆?
石村真未手頓了頓,低頭繼續自己的動作,但心裡卻琢磨開了。
這陸子安,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陸子安做的壺看似簡約,但實際上薄而透,他的木雕技藝已經出神入化,做出來的水壺竟然薄到幾乎透明。
然後在所有人震驚的眼神裡,他將水壺蓋緊,壺嘴堵住,然後往漆中一放。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竟然是流漆。
《韓非子·十過》載,虞舜以木作食器,“流漆墨其上”。
這種漆藝,的確是一種絕技,但於如今的漆藝來說,又顯得不夠精細。
畢竟它是完全自然的,簡約的,與那些精美精細到極致的漆器根本沒法比。
陸子安卻沒有解釋的意思,將水壺拉上來後,安靜地等待著漆乾。
這樣做的漆不勻,因為上麵還有金絲。
看著那水壺坑坑窪窪的表麵,不少人都皺起了眉頭。
而陸子安卻也沒有解釋的意思,等到漆半乾的時候,拿起磨砂紙,慢慢地開始進行打磨。
刻刀翻飛,他使用各種工具已經達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
大漆工序多達上百道,每一道都嚴謹考究,漆胚、彩繪、打磨,陸子安每一個步驟都一絲不苟。
而他與彆人最不同的,就是打磨這一道工序。
其他人是一邊打磨一邊琢磨著下一步的結果,而陸子安在做第一道的時候,就已經預想到最後的效果。
一層一層的疊加,一遍一遍的打磨。
那金絲逐漸消失了,仿佛根本就不曾存在。
原本薄而透的壺壁也逐漸變厚,慢慢地不再通透。
這讓不少人感到失望,如果這木壺能呈現出玉質光澤,或許還真能稱得上絕技。
但是就這隻是普通的塗漆技藝,算什麼絕技?
而這時,石村真未開始拿起刻刀,在漆器上勾勒紋路。
他用非常細的工具在完成的漆器作品上一點一點地刻出圖案,再在上麵灑上金粉。
【怎麼感覺,這個石村真未的過程,和陸大師的有點像啊……】
【我有了解過輪島塗……如果我沒看錯,他使用的應該是輪島塗中的沉金技藝……】
“是的,這就是沉金。”一位評委神情凝重地站了起來,仔細地觀察著:“沉金的難度很高,需要極大的耐心。這一技法的最大特點就是可以把飛禽走獸的神態和蓬鬆的羽毛活靈活現地表現出來,沒想到竟然可以親眼見到沉金工藝,真是難得。”
這項技藝於平堂裡,也是獨門絕技,輕易不會外傳。
石村真未敢使用這門絕技,當真是對這次比賽抱有十成十的把握。
“我完成了。”石村真未放下作品,這是一個通體漆黑的碗。
碗身光潔,入手滑膩,但是最吸引人的,還是碗裡那細細的花樣。
極細的金絲,在碗裡蜿蜒成一朵細細的金花。
舒展的線條仿佛一波波蕩開的漣漪,美得令人驚歎。
令人不禁幻想著,如果能用這樣的碗,盛一碗水,豈不妙哉!
而石村真未竟然真的端起一杯水,當著所有人的麵,直直倒入了杯中。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碗裡的水晃蕩著,產生的波紋細小而秀氣,但是碗裡的金絲卻仿佛一圈圈盛放一般,不過眨眼之間,便在碗中綻放出了一朵細細的荷!
線條極細,整朵花顫巍巍的,盛在杯中,與水波一起輕輕晃動。
從哪個角度來看,它都是一朵清晰的、立體的荷。
可是將水倒掉,它依然隻是一些普通的線條。
白木由貴不由欣喜地道:“啊,聖良君!這是沉金!天哪,石村君這是真下血本了。”
而此時,其他人也都紛紛完成了各自的作品。
華夏其他四人,雖然小有名氣,但說句實話,還沒有真正出師,能有什麼絕技?
誰家師傅又會將自己獨門技藝,早早地就全盤教給徒弟?
聽到這樣的議論,有人忍不住反駁道:“陸大師就是啊!”
“……他,他不一樣。”
陸子安怎麼會和其他人一樣呢?他當然不一樣。
聽說他的徒弟們都學了不少東西呢,可惜一直沒聽說陸大師還收徒的消息……
眾評委開始逐一對所有人的作品進行分析和賞評,因為陸子安還沒有完成,所以暫時不會給出分數,隻是讓各自心裡有個底。
隻是越看,眾人的神色就越是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