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曲調,逐漸上揚,慢慢演變為柔和和悲涼。
一列身著藍白色漸變舞裙的女子依次從暗中走出,踩著節拍,無憂無慮地邁著輕快的步伐。
月白輕啟唇瓣,聲音清亮柔雅:“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伴隨著她的歌聲,眾人輕輕舞動水袖。
藍色的袖子在月光照映下,柔和卻又清冷。
眾樂聲緩緩加入,完美的融合,仿佛排練過無數遍。
明明是五六月的采薇情景,眾人卻仿佛看到了冬至踏雪歸來的故人。
眾女聲音相附和:“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女孩兒腳步輕盈,舞姿動人,一抬手,一舉足,都洋溢著青春幸福的氣息。
曲調婉轉卻又略帶悲涼,眾人仿佛看到了從春到秋,薇菜由嫩而老的變化。
時光無情,戍卒思歸卻又知道,已經沒有了歸去的方向。
顛沛流離的困苦,物是人非的黯然憂傷,都隱在這音樂之中,在這舞步裡,在每位姑娘沉醉的眼眸裡。
而其中,又以沈曼歌的舞姿最為動人。
因為從平地換到了橋上,加上孫姝心裡藏著事,總想表現得最好,讓陸子安看到她最好的一麵。
卻越想舞步就越亂,不經意就出了差錯,好在沈曼歌總能及時補救,和月白互相配合著,以長袖替她遮掩。
倒不像是出了問題,而像是一早就這般排練好的一般。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沈曼歌以袖掩麵,輕快地旋轉。
微風輕拂,有花瓣被襲卷而來,落在琴弦上,落在笛尾,落在裙邊。
月光溫柔地籠罩著她,凝固在一個看不清她麵容的姿勢。
陸子安吹笛的手微微頓住,一時竟看得癡了。
流水潺潺,天地萬物都已經遠去,隻有沈曼歌淡笑的眉眼,無比清晰。
有人感覺臉上有點癢,伸手一撫才發現有些微濕。
四季的輪回,光陰的流逝,儘在這一曲之中。
而沉浸在姑娘舞步中的,除了思念的成長,更有生命走向蒼老的痕跡。
所有人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滿目讚歎。
“好啊!”導演毫不吝惜自己的讚賞:“沈小姐,你踩節拍踩得特彆準,形象也特彆好,有沒有興趣進軍演藝圈啊?”
沈曼歌輕笑,卻毫不留戀地婉拒了:“抱歉,我目前沒有這個想法。”
導演頗為遺憾,卻也知道她不是自己能強求的,隻能留了張名片給她。
連管先生也很是欣賞她們的舞蹈,原本臨時說加上舞蹈隻是因為月白的舞裙很不錯,卻沒想到給了他一個這麼大的驚喜。
“很難得啊,有古典韻味,卻又有新的創意,大有漢唐樂舞的“翹袖折腰”的舞姿形象之優美。”管先生撫著胡須與友人笑道:“你們這裙子是誰設計的?”
哎?
原以為他會問彆的,卻沒想到他一開口竟然是問裙子。
導演有些驚訝,卻又很快鎮定下來:“這正是沈小姐設計的裙子,原定的束腰襦裙,她說這樣的寬袖長裙更有仙氣。”
的確,全是高檔的綢緞,揮舞起來如雲如霧,自然更為飄逸。
導演重新看了一遍,隻覺喉嚨乾澀。
以他的閱曆來看,自己簡直是撿到了寶。
隻是……
看著正在和管先生聊天的陸子安,導演猶豫了很久,還是趁著他們停止聊天的間隙,鼓起勇氣走了過來:“陸大師,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其他人在收拾樂器,陸子安沒什麼好收拾的,就跟著走了過去,溫和地道:“怎麼了?”
“那個……我剛才有拍下來……”在陸子安麵前,導演的巧舌如簧完全派不上用場,隻能乾脆地道:“就想問一下,能不能用到這次的電影裡麵?”
怕被拒絕,他急急地道:“您放心,後期一定會做好效果,我也不會故意拿您做噱頭!”
陸子安倒不在意自己,反正他站在樹下邊,又沒燈光,肯定拍不到正臉。
他在意的是沈曼歌:“但是跳舞的……”
哎?原來陸大師並不在意自己,而是擔心沈曼歌?
“哦,您是說沈小姐吧?”導演連連拍著胸膛保證:“我剛才有反複看過,沈小姐隻露了半張臉,半張!”
“那也不行……”
“我會後期加上煙霧,讓人看不清楚!”
這樣嗎?陸子安扭頭叫來沈曼歌問了一下:“你怎麼看?”
沈曼歌有過短暫幾秒的茫然,然後就樂了:“放到電影裡麵?好啊!”
原以為沒戲了,卻沒想到她竟然這麼爽快就答應了,導演眼睛蹭地亮了,各種許諾。
他心裡很清楚,他根本不需要拿無雙公子的名頭說事,剛才這一舞曲,不管加到任何地方,都絕對是亮點!
導演心情無比歡暢,心滿意足地走了。
離開園子前,管先生略帶審度的目光始終跟隨著沈曼歌,經過了慎重而漫長的思考,才在離開前攔住了沈曼歌:“沈小姐,我想和你談一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