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戒虛大師是說讓他將玉雕和木雕相結合?可是他已經這樣做過了,成效不大。
一片迷茫中,陸子安忍不住想詢問。
抬起頭才發現,戒虛大師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已經離開。
不會這麼簡單的,既然戒虛大師走了,就說明他認為這件事情已經得到解決。
那麼,會是什麼呢?莫非這玄妙出在這匣子上?
陸子安將玉匣闔上,再打開,仔細研究。
紅檀木,大紅底漆因年日長久已經逐漸變暗,成了深色暗紅。
製作簡單,沒有任何其他機關,開關甚至因使用太多次而有些鬆動。
不管從哪方麵看,這都是一個普普通通,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木匣子。
如果說它唯一的特殊,那恐怕就是這久久不散的檀香了。
慢著。
香。
陸子安端起木匣,湊過去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濃鬱的檀香撲鼻而來,陸子安微微閉上眼睛。
習氣不離心。
木匣外層塗有漆料,木料本身的香氣根本聞不到了。
此時匣中已無檀香,但香氣卻久久不散。
檀香有儘,香匣不換,日複一日,味道就附著在香匣裡;習氣的養成,也是如此。
為什麼玉雕界的壞風氣,屢禁不止,那些壞習慣屢教不改?
因為耳濡目染,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師傅教徒弟,徒弟教外行。
那麼多年的行為,他們已經習慣了走捷徑,讓他們重新開辟新路,必然就要放棄眼前的榮華富貴——誰肯呢?
玉厄。
厄不在玉,在人。
玉石不僅是不可再生的寶貴資源,更是自古以來就被作為君子德行的物質載體。
那些拿頂級玉料複製他的作品的人,沒有任何創意在裡麵,僅僅是為了利益,簡直是暴殄天物。
如此任意揮霍寶貴的玉料,上對不起祖宗,下對不起後人,更對不起中華綿延近萬年傳承下來的玉文化。
果然如戒虛大師所言,心如工畫師,心是怎樣的,創出來的世界就是怎樣的。
真正的玉雕大師為什麼如此稀缺?因為境界不夠。
技藝技藝,技是基礎,但藝是升華。
目光如此短淺,為了眼前的利益放棄了長久未來的人,又怎麼會懂得玉之精髓?
那麼,分析都是確切的,如果想要消除玉厄,就得從根本上斷絕這些惡習。
靜靜地看著這個空匣,陸子安已經明白了戒虛大師的意思。
空。
所有檀香取出來,重新裝填其他的香。
習氣自然,時日一久,香匣自然會染上其他的香氣。
而於玉雕其實也是一個道理,他之前的那些小打小鬨,動搖不了玉雕界的根本。
充其量隻不過是在日漸腐爛的傷口上,貼了一個創口貼。
小創口也許會自動愈合,但是大傷口會越來越大。
所以不管他怎麼調節,總還是會有守舊派出來反對。
創新派,守舊派,從根本上就是完全對立的。
他一心想調和,想讓兩者融合,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而從玉雕界擴展開來,其實許多地方也有這種習氣。
如何才能夠將這個已經沾染了不好習氣的匣子,重新裝填進新的香呢?
陸子安陷入了沉思。
太陽逐漸偏西,蟲鳴聲漸消,倦鳥已歸巢。
整個世界都逐漸變得安靜,陸子安依然一動不動。
“陸施主。”
一道清朗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陸子安茫然回頭,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啊。”
“陸施主,方丈大師讓我來請您。”是之前引他進來的那名僧人,提燈站在亭外,雙手合十行禮:“請隨我來。”
陸子安扶著石桌,慢慢起身。
骨節都哢哢作響,難怪說山中無歲月,他坐在這裡一整個下午,竟然都忘了時間。
僧人在前麵提燈帶路,陸子安慢慢地跟在他身後。
有梵音遙遙傳來,他們轉了幾個彎,最後僧人輕輕推開一扇門:“請進。”
陸子安慢慢走進去,才發現這裡是齋堂。
他這才想起,自己好像一整天,隻上午爬山的時候吃了幾塊麵包喝了點水。
戒虛大師微微一笑,也不多言,拿起碗筷開始吃飯。
陸子安也沒跟他客套了,餓得不行,直接開吃。
雖然桌上擺著的都是素齋,但是陸子安卻感覺這頓飯,比山珍海味都來得更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