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建偉慎重地緩緩點了點頭,一臉嚴肅。
然後陸子安微笑著,將應軒和任奇奇帶出去了。
直到已經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任奇奇都還沒回過神來。
她有些怯生生地看著陸子安,瑟縮地道:“陸,陸叔叔,那,那套工具是我爺爺的……”
“我知道。”陸子安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道:“奇奇,你……還記得你媽媽嗎?”
任奇奇猛然睜大了眼睛。
那表情,第一時間顯露出來的,竟然是驚恐。
然後才有類似懷念,憤怒,難過的情緒。
她咬著嘴唇,咬牙切齒地道:“我,我沒有媽媽!我媽媽已經死了!她死了!”
和這樣小的小姑娘,陸子安就算有再多話,也說不出來。
看她哭得小臉通紅,他有些無奈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手感很好,有點像曼曼:“你彆著急,我沒有讓你認媽媽的意思。”
他隻是不明白,這金雨桐的出現,到底代表著什麼。
經過一係列的宣傳措施,他的名氣已經很大了。
更不用說還有《新聞聯播》的采訪,這個節目的宣傳力度,是任何節目都無法比擬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很多守舊派都逐漸改變了立場。
有些要麵子的,就悄然無聲地退出了守舊派所在的群體,托人找個辦法搭上陸子安這條線。
有不要麵子的就直接跟原來那些人說了自己的打算,坦坦蕩蕩地來參加了拜師禮,算是明明白白的示好。
但是這個金雨桐,顯然兩者都不是。
她來曆不明,有個那樣拎不清的父親,她看上去很是冷靜理智,但是卻又偏偏以言語相激,像是想逼任奇奇在眾人麵前承認自己和她的淵源。
看似坦然,卻又略帶歉意。
對這樣一個小孤女感到抱歉,他不認為會是任家那些人。
那麼……思前想後,就隻剩那個不告而彆,一去數年,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所謂母親了。
看著任奇奇一臉悸怕的神情,陸子安想了想,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放心,隻要你不想,沒人能帶走你。”
“對!”應軒遞過來一個冰淇淋,認真地道:“你是我妹妹,沒人能搶走你!”
到底是個小姑娘,很快就被哄好了,開心地拿著冰淇淋吃了起來。
陸子安遞了個眼神給應軒,讓他哄好她,轉身回了展廳。
屋子裡一片安靜。
擺弄著攝像機的鄒凱一臉生無可戀,陸建偉一臉深沉地站在桌邊。
聽到動靜,陸建偉抬起頭,眼底寫滿了震撼。
循著他的目光,陸子安看向桌麵。
銀色。
清冽的銀花絲,由細到粗,纏繞,交織,組成了一幅令人心醉的畫麵。
像是月夜下的蘆葦湖,又像是海底不見天日隨波飄動的海草。
女子纖細的手指像蝴蝶翻飛,修理得整整齊齊的手指還塗著淺淡的蔻丹,映襯著銀絲,煞是好看。
眼底迸發出一絲驚喜,陸子安默然數了數。
一,二,三,四,五,六。
短短二十分鐘的時間裡,她竟然就已經做出了六種銀絲。
這技藝不可謂不熟練,尤其是明明在製作更纖細的銀花絲,但是金雨桐的動作依然沒有絲毫停頓凝滯,反而有越來越從容的架勢。
如果換成另一個人,陸子安絕對是驚喜,如果她上進點,他會將銀花絲立成第一個獨立的傳統文化重立項目。
但是這個人……
陸子安的心情有點複雜。
“陸大師。”金雨桐沒有抬頭,平靜地繼續著手裡的工作:“有位大師托我帶句話給你。”
“……什麼話?”
“他說他很好奇,私交和大義麵前,你會如何選擇。”金雨桐聲音平平,偏偏讓人感覺一陣陰冷,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陸大師,我也很好奇,你會怎麼做?”
她停住手,仰起頭看著他,眼裡充滿興味。
這是對自己技藝的充分自信,帶著三分戲謔。
很顯然,一個小時對她來說綽綽有餘,她之前種種衝動言行,分明是在藏拙。
陸子安微笑著與她對視,在她期待的目光裡,語氣微涼:“金小姐,我改主意了,時間改為四十分鐘。”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淡淡地道:“你還有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