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想切成完整的圓,對匠人的腕力要求極為嚴苛。
整個過程小的幾分鐘,大的甚至有持續半個多小時的。
期間不能斷,不能退,不能停。
從始至終,都必須保持勻速,力道相同。
呂大師微微眯起眼睛,神色變得謹慎,看向趙崇杉的目光裡多了一分審視。
而趙崇杉甚至連遮掩的意思都沒有,大喇喇直接把左手展開,輕輕吹了口氣。
浮屑被吹了起來,整個圓柱體光滑完整,紋理清晰,光澤甚是溫潤。
棱角?
彆說棱角,甚至連一點點多餘的毛刺都沒有。
這一手,立刻震住了在場的幾位木雕師。
這……這是真正的清刀無痕。
木料本身細膩的紋理,襯著盈潤光澤,像是天鵝輕輕浮過水麵蕩出的漣漪。
靜靜的,輕輕的,那偶爾多出的節結,則是飄落的一片片鵝絨。
呂大心中情不自禁地想起一句詩: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真的令人無法想象,這種優美與含蓄兼容的感覺,竟在一個如此年輕的匠人手中展現。
旁邊跟趙崇杉比試的小學徒情不自禁停下了動作,目光死死地盯著趙崇杉的手,一瞬不瞬。
呂二少皺著眉頭嗤笑一聲:“裝模作樣,搞了半天做了塊磨盤。”
“你給我閉嘴!”呂大恨聲罵了一句,第一次開始產生自我懷疑。
如果說一個驚才絕豔的陸子安是個意外,那麼他帶出來的這個徒弟也是意外?
而且還有一個應軒,聽說技藝極為精湛還曾經獲得過某位大師的讚賞。
他第一次,對自己曾經所堅持的理念產生了動搖。
世界上哪會有這麼多的意外,如果……這一切是真實發生的,那麼問題最可能出現在哪裡?
他狐疑的目光慢慢地轉向了他的父親,他爸一直告訴他,要堅守本心,所謂捷徑都是歪門斜道。
但是如果這歪門邪道是比他早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地掌握更精湛的技藝……
看清楚大兒子眼裡的質疑,呂大師感覺心裡像是紮入了一針尖。
那種痛,是梗在心口,想說,說不出來,想解釋卻又無言的感覺。
俗話說望子成龍,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呂大能夠出人頭地。
他隻是……
呂大師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他隻是,不願意相信……陸子安啊。
他一直堅持是陸子安特立獨行,妄想天開,但現實卻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難道,是他錯了嗎?
一片寂靜中,隻有趙崇杉依然在用刻刀細細地勾勒。
室內隻響著窸窸窣窣的雕木的聲音,除此之外,連呼吸都清晰可聞。
而這樣的環境,反而給了趙崇杉更輕鬆的狀態。
他仔細地體會著這種物我兩忘的境界,第一次感受到了師父曾經說過的,什麼叫將木料本身的形狀雕琢出來。
那種感覺,倒不像是他在雕刻,反而像是……
木料在自主地剝落,露出它真實的麵容。
這是一個精致的小茶杯,杯壁打磨得極為光滑平整。
每個地方都是有弧度的,連杯子裡麵都非常圓潤。
杯子中央,有四處小小的凸起。
那是……
呂大師微微傾身,幅度太大,他不得不伸手抵在桌沿。
於是終於得以將杯中情景儘收眼底。
看到的瞬間,呂大師的眼神都凝固了。
那是兩尾,小小的鯉魚。
都掩在清澈的水下,蕩出一圈細細的漣漪。
魚是活的,兩尾魚相互嬉戲,水非常淺,僅僅遮蓋住它們一半的身體。
——這就是那一眼,給呂大師的最直觀的感覺。
但是他比誰都清楚,這魚絕對是假的。
為什麼能做到這種效果?真正的以假亂真。
他隻是在心裡想想,但是一旁的小學徒卻要單純得多,直接問道:“為什麼能做到這麼逼真?真的感覺像活的一樣。”
“啊?為什麼?”趙崇杉憨厚地笑笑,一臉天真地道:“我也不知道呀,師父教我的時候就是這樣說的,你想知道,就來百工門問我師父吧!”
【說的好!給你82分,剩下的以666的形式給你,不怕你驕傲!】
【這話真是懟的漂亮!】
【大師內心os:我活的好悲傷,我在雨中拉肖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