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不緩,直到它成為粗細合適的方條狀後,才開始正式的拉絲。
因為之前拉過銀絲,所以對於金絲的拉絲,陸子安心裡還是有把握的。
他取出拉絲板,仔細觀察著上麵由粗到細排列著的四十多個不同直徑的眼孔。
眼孔一般用合金和鑽石製成,最小的孔比頭發絲還要細。
他需要將粗絲拉細,就要由大到小,將金絲依次地通過每個眼孔。
黃金在金屬中延展性最好,高純度的黃金可以拔出極細的絲。
到底能多細呢?
有說可以將1克黃金,拔成一千五百米長的金絲的,也有說可達三四千米的。
當然,這些都僅僅是理論上的數字。
陸子安深吸一口氣,慢慢進行拉製。
最初拉製出來的金絲表麵粗糙,需要很大的力氣,而且對腕力也有嚴苛的要求,要不是他以前拉過銀絲,還真不一定能把握準確。
在這個過程裡,陸子安始終沉心靜氣,每次金絲穿過不同的孔,便會剩下許多金屑。
直到拉了四五次後,才開始逐漸變得光滑。
初時還很粗,隨著拉的次數越來越多,速度越來越慢,絲也越來越細。
難得的是絲極細極長,卻並沒有斷。
【這和銀花絲的手法有些相似,但又在其上有些許變化,倒是挺有意思。】
【但是為什麼叫花絲?這不是挺光滑的嗎?】
【嗯,拉出來的單根絲表麵都是光滑的,在行內叫“素絲”。】
【經過一定的加工,搓製成為各種帶花紋的才叫“花絲”,才可以投入使用。】
【這位兄弟了解的很多啊,行內人吧?】
【不敢不敢,隻是略有了解。】
陸子安一氣拉了十來根,每根都很長,輕輕平放在桌麵,精細到令人感覺眩目。
然後他挑出三根素絲,慢慢將其搓成一根線。
旋轉的紋路非常簡約,但因為他搓的素絲極細,反而有一種素淨的美。
這是累絲裡最簡單、最基本的樣式,但由陸子安做出來,又比平常的花絲精致了一些。
陸子安搓完一根花絲,大概比量了一下長度,認為做個步搖,就這一根就夠了。
便取出一塊玉料,用昆吾刀將其直接削製成了長形的圓梃。
然後他用昆吾刀鏤刻出纖細的凹槽,打磨光滑後,金絲緩緩嵌入。
纏繞數周後,直接勒緊。
細金絲掐出雲紋和葉片的輪廓,一隻鳳凰半隱在雲紋之中,隻探出一個腦袋,再以細密的小卷絲在輪廓裡填平。
而後再用剩下的金絲纏繞成一圈一圈的鏈子,慢慢鑲在鳳嘴之中,於金鏈底部綴上淚珠形玉飾。
陸子安做東西向來習慣做到極致,哪怕是這淚珠形玉飾,他也做得極儘雅致。
打磨的手法、鏤空的圓形,每個細節都令人感受到他的誠意。
更不用說花絲纖若毫發,造型虛實相間,一切都是如此的美輪美奐。
純金本是片狀材質,將它們處理成花絲,再進行各項精巧的編織造型,且細節處理到極致,可見難度之大。
其間不僅貝擎絲毫不敢動,甚至都不敢用力呼吸,生怕那細幼的金絲會一吹就斷了。
尤其難得的是,陸子安做出來的步搖,不造作不浮誇不沉重,日常和盛裝都相宜。
雖是金步搖,但是樣式並不繁複,也沒有那些累贅的大型花朵做點綴。
乾乾淨淨的玉梃,襯著金色的鳳凰,給人一種奢華絕倫的美感。
【我感覺,陸大師這件作品一出,又要刮起一陣頭飾的複古風了。】
【真的好美啊,好像以前陸大師給錦鯉小姐姐還做過彆的簪子?媽呀真羨慕!】
【果然是彆人家的男朋友,扭頭把沙發上隻會玩遊戲的老公踹了一腳!】
眾人的議論紛紛裡,更多的隻是對陸子安技藝的讚美。
而貝擎受到的衝擊才是最大的,他雖然娶了蓓蓓,但其實他心裡對傳統技藝並無多大的感覺。
更不能理解的是,瞿家為什麼堅持要瞿蓓蓓招婿,曾經他一直認為這都是觀念落後導致的。
但是直到此時此刻,看著那典雅彆致的金步搖就眼睜睜在陸子安手裡成型,他才終於懂得,何為感動,何為奇跡。
他一點都不覺得金飾俗氣,恰恰相反的是,金飾的華麗反而真正體現了它的難得。
很多承載文化的、有曆史有故事的物品,都是由金銀製作的,它們讓後人在金錢這個衡量價值標準中,感受到自己的獨特和根脈。
這也是為什麼手藝和非物質文化遺產備受關注的因由,這些穿越時間的物品,有著千年的理由,它們是時間精挑細選的最好禮物。
貝擎看得目不轉睛,雖然他不會做,但這並不防礙他欣賞並為此動容。
陸子安緩緩轉動著步搖,仔細檢查一番,微微皺起了眉:“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