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場也有許多是文物修複者,不少都是丹青聖手,因此,見了陸子安的畫,雖然也會默默在心裡誇聲好,但卻並沒有太大的感覺。
而陸子安的畫,難得的點在於,他在虛實之間掌握得極好,尤其光影的變化,更是把握得極為精準。
那一瞬間,他忽然想起了傀國看到的安雄大師的設計室,光影的變幻……
筆尖拉出細長的線條,用力時便會著墨較重,提起後如水墨般的色澤泛著盈盈的光。
雖然很快就乾了,但那種光的盈潤還是讓陸子安腦海深處靈光一閃。
是什麼感覺呢?
那一刹,他仿佛聽到了宮門緩緩開啟的聲音。
他畫出的那一條刻痕,泛著淺淺的白。
陸子安深吸一口氣,筆尖輕觸,仿佛很慢,但實際上一劃而過。
均勻而細膩的纖細線條,完美地將那一道淺淺的白痕完全掩蓋起來。
“哎?”怎麼塗了?眾人麵麵相覷。
但是陸子安卻沒有解釋的意思,反而盯著筆尖仔細地看,仿佛能看出一朵花來。
周圍一片寂靜,隻有過道裡的風嗚嗚地吹過來,入殿後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陸子安慢慢地轉動著筆,觀察著筆尖每一個側麵的微小差異。
“陸大師……”卓老爺子神色凝重地道:“怎麼了?”
“沒什麼,我隻是突然想以了一項工藝。”陸子安被打斷了思緒也不惱,反正他想得差不多了,他舉起手中的筆,微笑著道:“戧金,不知道各位有沒有聽過?”
戧金?
眾人皺起了眉頭,這項技藝,聽,自然是聽過的。
有位專家當即開始背書:“戧金?那就在漆地上,用刀尖或針錐畫出纖細的花紋,再在花紋內打金膠,將金粉粘上去?但那花紋呈金色啊。”
他們的清漆可是半透明略帶淡黃的,金色是隱在內裡的。
沈曼歌看看那金光閃閃的龍椅,表示這些人真的是太固執了。
都是金的,漆層也沒被劃透,補上金的不是剛剛好?反正也看不出來。
但現場這些文物修複者顯然都不這樣想,他們紛紛點著頭:“對,這樣不行的。”
“戧金聽說過的話,那錐畫呢?”陸子安愉快地笑了起來:“錐畫戧金技法。”
錐畫是一種沙書法術語。
以錐子劃沙,起止無跡,具有“藏鋒”的效果。
兩側沙子勻整凸起,痕跡中正,形似“中鋒”,故用錐畫沙以比喻書跡的圓渾。
唐代褚遂良《論書》稱:“用筆當如錐畫沙”。
宋代黃庭堅稱:“如錐畫沙……蓋言鋒藏筆中,意在筆前。”
而陸子安說的這種方法,糅合了錐畫和戧金兩種技藝。
“用清漆在印痕處,用錐畫技法進行勾畫,再以戧金的工藝慢慢填進缺少的清漆。”陸子安手指在畫板上微微一頓:“當然,在這之前得先用熱毛巾敷在龍椅印痕處,用錐畫戧金法進行修複過後,再進行細致的打磨……”
眾人各自對視一眼,有好幾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地道:“但是這技法,我們沒人會啊!”
迎著他們期待的眼神,陸子安挺直脊背,溫和地道:“好巧,我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