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麼說是媳婦呢。”
剛準備進來的沈曼歌俏臉一紅,又折身去了堂屋擺筷子。
雖然沒有什麼大菜,但這菜都是自家種的,倒是清爽可口。
隻是陸子安心情不怎麼好,頗有些食不下咽,所以吃的並不多。
“你是老坎什麼人啊?”老人家拿著一雙洞悉事態的眼睛看著陸子安:“他兒子都沒你這麼難過。”
捧著碗的陸子安怔了怔,搖了搖頭:“事實上,我和坎老先生素昧平生……我隻是遺憾,在他老人家在世的時候,我沒能與他見上一麵。”
“……哦,是這樣。”老人家靜靜沉思著,忽地笑著搖了搖頭:“你有這份心就好,也不用多難受,老坎是個老好人,如今壽終正寢,在我們這兒算是長壽的了,走時也沒吃什麼苦,按我們說法,是有大福氣的。”
與很多人的想法不一樣的是,在老人家的眼裡,像坎老先生這樣,不受病痛折磨,也沒有癱瘓在床什麼的,不聲不響一覺睡過去了,那簡直是天大的福氣,那是這輩子做多了好事的結果。
陸子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倒也是。”
聊得開了,陸子安心情也輕鬆了些,便忍不住歎息了一聲:“其實原本這一趟,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受人之托,就是之前來拍那部影片的張導演,他有幾十個訂單,想和坎老約油紙傘來著……”
“傘?”老人家煙鬥在邊上磕了磕,定定看了他一眼:“你隨我來。”
陸子安連忙把手頭的事情快速地弄完,和沈曼歌打了聲招呼就跟著老人家走了出去。
卻原來這位老人家是有坎老家的鑰匙的,推開厚重的門,光線透過窗戶漏進來。
屋子裡打掃得很乾淨,但是依然有些略顯昏暗。
陸子安微微眯著眼睛,等到適應了以後,眼前的一切頓時和影片裡的許多場景聯係起來。
原本堆在地上的許多竹蔑竹片兒,都已經攏成了一堆,擱在原本吃飯的桌上,草草拿竹條兒捆在一起。
旁邊的櫃子上,有一把長長的尺子漏了出來,因此也就沒能關緊櫃門。
見陸子安看向這掉漆了的紅木櫃子,老人家巴噠巴噠抽了口煙:“咳,本來他們準備燒了的,我覺著吧,老坎這輩子,沒能收著徒弟,還是挺遺憾,他從前還跟我念叨過,這老夥計可惜了,都沒能經第二人的手,我就琢磨著,萬一以後有人學了這門手藝,我就把這套工具送他,也算是圓了老坎一個心願吧,所以就留下來了……”
“原來是這樣……”
陸子安手指撫過這長案,這木幾。
他眼前仿佛看到坎老先生是如何拉緊竹條,繃傘麵的場景。
竹條薄厚均勻,竹蔑細而纖薄,有些細致的地方甚至有些透,可想而知這其中的功夫有多深。
如果這一切,出自一位正當盛年的工匠手中,不足為奇。
但是如果這些精細到如同天裁的作品,出自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手中呢?
不管彆人怎麼想,陸子安隻覺得肅然起敬。
無關年齡,隻是信仰。
這種精益求精的感覺,他比任何人都懂得,也因此而更加感受深刻。
看到陸子安忽然上前把各種材料都抱下來,老人家連煙都忘了抽了:“你這是……”
“您不是說坎老有未了的心願嗎?”陸子安微微一笑,心中竟無比寧靜:“我想,我能完成他剩下的作品。”
油紙傘。
他曾經也做過,如果以坎老獨特的工藝製作,雖然隻看過幾遍視頻,但陸子安覺得,他應該能夠將其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