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長的竹箾子,很細,但很硬,有著竹子獨有的紋理,卻比打磨光滑的木紋更加細膩,在陽光下泛著微黃的色澤。
連著抽查了十幾根,根根如此,粗細均勻,難得的是硬度夠,葉老滿意地點了點頭。
陸子安唇角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這竹箾子看似簡單,其實做起來也不容易。
它不僅每顆都不能有竹皮,更不能有竹節,厚薄要一致,不能頭粗尾細。
削製好後,還需要拿茶油翻炒硬化,時間、火候都頗為嚴苛。
不能是嫩竹,那太軟,定不住。
也不能太老了,得挑著三四年生的竹子,削乾淨表皮,每根竹子隻能削幾十根。
而陸子安端著的這簸箕,略微估算,少說也有六百來根。
“我釘一根,剩下的你來。”葉老拿了幾根竹箾子,伸手拿過旁邊的錘子。
“成。”陸子安把簸箕放下,也順手拿了個鐵錘。
想將牛皮完全固定住,需要三道齊整的竹箾子。
葉老大略地比劃了一下,眼疾手快,錘下了第一顆。
“交給你了。”他到底是年紀大了,外邊太熱,有些受不住,忍不住端了茶,坐到藤椅上,一邊搖著扇子一邊瞅著他做。
這麼大的鼓,他每年隻做一麵。
去年還請了三個工,幫著整整做了半個月,沒想到今年這麼快就快做好了。
想到這,葉老忍不住眯著眼睛盯著陸子安瞧。
哎,不知道誰家的後生,怎麼就這麼厲害,他師父可真是有福氣!
陸子安釘竹箾子,也是非常乾淨利落的。
他甚至不需要借助任何輔助工具,一錘一根,難得的是力道把握得恰到好處,每根竹箾子都是釘到剛剛好露出一個頭的樣子。
他左手抓一把竹箾子,右手拿著錘子。
拇指和食指勻一根出來,右手就是一錘子。
這一根釘完了,他微微側移相同的距離,再勻一根。
每根竹箾子釘下去的距離,都是相同的,釘出來非常整齊好看。
最可怕的是,哪怕從葉老這個位置望過去,這些竹箾子也是完全平行的。
葉老連煙都忘了抽,瞪著眼睛望著他。
但陸子安卻做得入了神,初時仿佛還有些生澀,後來越做越順手,他甚至不需要多看,釘第二輪的時候,中間甚至都不需要停頓。
一路丁丁當當錘下來,動作瀟灑閒適,仿佛在畫畫一般。
葉老這麼想著,也就這麼說了:“感覺你這倒像是在畫畫一樣。”
“畫畫?”陸子安挑了挑眉,掃了眼手裡的竹箾子,竟然還認真地想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這個釘下去,可以根據它的深淺和遠近作為光線明暗的調配,確實是可以作畫的。”
“你就瞎說大話,竹箾子怎麼可能能拿來畫畫。”葉老叭嗒叭嗒抽了口煙:“你又不會畫畫。”
陸子安笑笑,倒也不辯解:“等會我試試看。”
哪怕在聊著天,他手裡的動作也不見絲毫停頓。
三百來顆竹箾子釘下去,他麵不改色,仿佛不費吹灰之力一般輕鬆。
葉老本來是想敲打敲打他的,讓他好歹謙虛點,卻沒想到完全沒難住他,沉著臉過去幫他把鼓桶翻了過來。
結果,沒等他開口,陸子安已經說了:“葉老,這邊的雙龍滾珠我來吧。”
“行。”葉老樂得清閒。
看著陸子安一個人把皮子繃好,再有模有樣地跟著滾石頭,他感覺這後生再鬨什麼動靜,他也不覺得稀奇了。
尤其是陸子安定好音,他過去輕輕一拍。
得,和他之前調的另一半鼓皮不相上下。
老天爺賞飯吃啊,怪不得怪不得。
陸子安拿著錘子一路錘下去,彆說砸到手了,連汗都沒掉幾滴。
又是三百顆竹箾子錘進去了,他甚至還有些遺憾:“啊,砸完了。”
不僅不覺得累,甚至感覺還可以再來六百!
把竹箾子全給削了尖,再打磨光滑,這鼓也就製成了。
陸子安美滋滋地拍了拍鼓,聲音很動聽,他滿意地回頭看向葉老:“葉……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