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一個吹到巔峰被戳爆的氣球一般,他瞬間就沒了力氣,訥訥地道:“它消耗太大了呀,當時我國承擔不起這樣的消耗……”
“現在就能承擔了嗎?”沈曼歌搖了搖頭,見白木由貴張了張嘴又閉口不答,她想了想,歎了口氣:“我感覺你是覺得,陸大師都研究出來了,他一定有更好的辦法降低損耗,是嗎?”
對。
經過一整晚的研究,白木由貴發現,《華夏百工》裡,陸子安不僅僅是記載那些工藝。
他並沒有局限於記錄,更多的是對工藝進行更新,提出更好更完整的思路。
如果木紋金能降低損耗,它再一次被挖掘出來,恐怕能瞬間取代蒔繪在傀國的地位!
而作為發掘者,白木由貴深刻的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見他不說話,沈曼歌笑了:“白木先生倒也坦誠,我也不瞞你,這項工藝,不是你國的木紋金。”
“不可能!”白木由貴皺起眉頭,有些惱怒:“我絕不可能認錯,這花紋,這色澤,我家有一件藏品,和你的戒指的花紋非常相似!”
沈曼歌想了想,打開小包包,掏啊掏,拿出一柄小匕首,輕輕放到了桌上。
被她這動作唬了一跳的白木由貴震驚地看著她,下意識挺直了脊背:“就算你威脅我,我也不會輕易放棄的!”
“你誤會了。”沈曼歌把匕首推過來:“你打開看看。”
白木由貴猶豫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起這把匕首。
匕首入手微涼,但是卻並不重,刀鞘上的花紋古樸厚重,細細觀察時才能發現它通體是以精鋼製成,上麵用金銀錯的工藝鑲了細細的銀絲。
這般工藝,白木由貴一看就知道,這絕對是陸大師的作品。
心跳如鼓擂,他緩緩地拔出刀,瞬間所有注意力都被這刀身的花紋所吸引。
沈曼歌將他震驚、不知所措、不敢置信的神情儘收眼底,聲音平而緩:“這是我國少數民族三大名刀之一,因刀身在築成後會自然出現亮麗的特殊紋理的花紋而得名——折花刀。”
折花刀?
聽都沒聽過!
白木由貴細細地觀察著,這花紋如流雲般流暢自然,又有木紋的清雅灑脫,最難得的是,這花紋如此繁複,但表麵卻非常平整,單憑肉眼,根本看不出這花紋是如何製造出來的。
“折花刀的工藝其實也非常簡單,它是經過鋼和鐵高溫鍛打,再反複對折、揉壓,從而形成一層一層的花紋。”
白木由貴猛然抬起頭看著他,囁嚅著道:“……怎麼可能。”
“白木先生也聽出來了吧?”沈曼歌微笑看著他,目光柔和:“折花刀和木紋金,工藝其實是相差無幾的。”
“不可能!”白木由貴用力地握緊手裡的刀,臉漲得通紅:“木紋金是我國江戶時代初期(公元1600年前後),從出羽秋田住正阿彌傳兵衛製作的俱利雕刻手開始的!”
“據我所知,俱利雕刻是參考了華夏的雕漆工藝中具有代表性的雕刻作品“屈輪·堆朱”製作的。”沈曼歌聲音不急不緩,目光始終平靜如水:“你們說的“屈輪·堆朱”,在我國原名叫雕漆工藝,它主要是黑漆和紅漆的兩種漆的多層交替重疊,在其表麵雕刻出旋渦花紋等錯綜層次的技巧。”
白木由貴震驚地看著她,目瞪口呆。
沈曼歌侃侃而談,神采飛揚:“堆朱作品及工藝技術約在公元1192年的鐮倉時代開始傳到了傀國。後來傀國工匠在接受並繼承了堆朱技巧的同時,由於堆朱作品層次變化的美感使傀國工匠們用同樣的工藝方法在金屬材料上得到近似又不同效果的工藝作品,被稱為“木紋金”。”
不就是背曆史嗎?雖然她是理科生,但很抱歉,她的曆史也學得還不錯呢!
“那,那這刀呢?”白木由貴緊緊攥著手裡的折花刀:“我國的木紋金工藝主要應用於武士的刀柄護手等刀具的裝飾上,隻是後來我國1876年實行廢刀令,所以才將木紋金應用於其他器物裝飾……”
沈曼歌目光悲憫,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折花刀大量被複製,是在成吉思汗占領各國的時候。”
這是助成吉思汗攻天下的神秘戰刀,傳說是一抹人刀俱裂。
因為折花刀硬度高、韌性好,遇劍斷劍遇人斷人,成吉思汗滅完顏金國後一戰成名。
對華夏曆史不是特彆了解的白木由貴腦子有點打結。
成吉思汗他是知道的,但是具體是什麼時候他就不大清楚了,得查一查才行。
似乎看明白了他的想法,沈曼歌微笑著替他答疑:“成吉思汗在位時間是1206到1227年。”
白木由貴木然地看著她離開,手裡的折花刀也被她帶走,他魂不守舍地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咖啡冷透了,才端起來一飲而儘。
很苦。
他回想著他所接受的所有知識,從他記事開始,所有人都告訴他,木紋金是傀國獨創的,甚至各種教材上也是這樣寫的。
但是沈曼歌的話,卻如當頭一棒,徹底地打醒了他。
他腳步踉蹌地回了賓館,直接躺倒在床上,什麼都不想。
聖良卻跌跌撞撞跑了進來,近乎瘋狂地道:“白木君!陸大師又出新作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