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靜臥冰河玉凝透,嫣瑩淺底網無魚(2 / 2)

鈞瓷釉麵產生開片,其實是胎與釉不相匹配而造成的。

通俗點來說,就是鈞瓷釉的膨脹係數大於鈞瓷胎的膨脹係數所致。

但是開片,使鈞瓷在靜態中富含了一種動態的音樂美,猶如古箏的叮鈴,如琴之婆娑,如鈴之清脆,如缽之驚覺,似乎可以洞穿心腑,有豁然開朗之感。

它開而未裂,觀之有瓷花,但撫之卻仍細膩柔滑,因為開片是基本都是在內部的,這就是開片的藝術。

這樣的一件作品,用平時的稱呼,仿佛都是對它的褻瀆。

就連陸子安,都忍不住沉吟了片刻,才緩緩地道:“暮江。”

暮江……

有人疑惑地道:“莫不是白居易的《暮江吟》?”

“是。”陸子安平靜地點點頭,把玩著瓷碗:“半江瑟瑟半江紅。很符合了。”

一旁的青年有些不解,他探頭道:“半江紅我明白,但是半江瑟瑟是什麼?”

他師傅一巴掌糊他腦袋上,恨鐵不成鋼:“瑟瑟不知道?瑟瑟就是綠色!”

“哎呀!”青年摸摸後腦勺,憨憨地笑了:“我就是奇怪嘛,你說綠色就綠色,非得叫瑟瑟做什麼。”

他眼珠子一轉,自作聰明地道:“不過這綠色的江水看著是怪冷的。”

眾人忍不住露出了善意的笑容,被他這麼一攪和,氣氛倒是輕快不少。

陸子安含笑點點頭:“古人在給顏色取名的時候,的確頗為雅致。”

月色的瑩瑩藍影,叫做月白。

不少人以為月白是白色,但是其實是藍色係的,偏藍。

又比如雪青,從字義上看感覺像是青白色,其實是紫色的一種,是一種紫中帶藍的藍紫色。

而藕荷,聽上去藕該是白色的,但其實藕荷也是紫色。

這種顏色看上去有些奇怪,但是如果將藕片擱置在空氣中自然氧化,最終會得到一堆紫紅色的藕片,這便是藕荷的由來。

而半江瑟瑟半江紅,描繪的則是傍晚的江麵。

殘陽照射下,暮江細波粼粼、光色瞬息變化的景象,被這寥寥幾字輕易地勾勒出來。

光色流轉,瑟瑟二字風情楚楚,隻在口中含著就讓人覺得唇齒生香。

細細體會一番那般意境,眾人紛紛覺得這名字取得當真是妙極。

也唯有暮江二字,方能匹配如此精妙絕倫的瓷花碗。

接連兩件都沒能難倒陸子安,他們不禁來了興致:“那這個瓷瓶呢?”

無論是火山上的霜雪,還是雪山之巔,都通俗易懂。

陸大師能否再出奇不意,創造一種新的意境?

看著他們眼裡的好奇,陸子安倒也沒賣關子:“這個我之前就想好了,就叫它玉凝。”

玉凝?

看這盈盈白釉,欲滴未滴,倒真有玉般質感。

隻是眾人沒來得及猜透,陸子安已經公布了答案:“靜臥冰河玉凝透,嫣瑩淺底網無魚。”

其他人都沒說話,倒是領導一撫掌:“好一個嫣!這字當真用得極好!”

嫣字在古義中,正是鮮豔的紅色,而與瑩字相融合,倒仿佛整個意境都提升到了閒散悠然的境界。

這般取名,當真是又雅又妙,極富詩意。

魯迅先生曾經說過:“詩是韻文,從勞動時發生的”。

鈞人,文人;

匠人,匠心。

“我覺得陸大師取的這三個名字都極好,就用這個吧。”領導當場拍板:“我也祝福大家,希望你們在未來的歲月裡,用你們的勞動創造出更多的美,一詩一意,增輝鈞瓷的榮光!”

眾人心懷激蕩,紛紛鼓掌。

親眼看著這幾件瓷器被妥善包裝,陸子安擺擺手:“都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就不來了。”

“應該的應該的,陸大師您好好休息。”

陸子安也確實累得不行了,沒心情再過多周旋,徑直回了房間。

進屋的第一件事,當然是洗澡。

洗去一身疲倦,他最痛苦的是直不起腰。

彎得太久了,腰感覺斷了似的,稍微動作大一點就酸疼難堪。

陸子安扶著腰,慢慢從浴室出來。

沙發上傳來窸窣聲響,像是有老鼠在偷吃東西。

察覺到房間裡有人,他擦頭發的手頓住了,下意識想退回去,理智卻又讓他停住腳步,朝那邊望了一眼。

沈曼歌坐在沙發上,抱著薯片瞪大了眼睛:“子安,我都還沒把你怎麼著呢,你扶什麼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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