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晉江獨家(1 / 2)

蘇如意一走,曾國琴連忙將消息公布出去,讓參加考核的人做好準備。

蘇如意給了三十個名額,紡織廠這邊挑選五十個人去參加。淘汰率比較高,這樣就算被淘汰,那麼多人陪著也不會覺得太尷尬。

這也是經過一番討論定下的,一開始就打算推三十個人過去,有部分紡織廠領導還是抱著比較高傲態度的,覺得他們廠的員工過去屬於下放,一個私人小企業能招到這樣的員工應該偷著樂,哪裡有資格挑三揀四。

曾國琴和一些去過南方工廠考察的人堅決反對,表示私人企業可比他們這種國企要求高得多,做得不好那虧的是自己口袋裡的錢,根本不會給工人一點兒偷懶的機會,能力不足的人也都會被淘汰。

誰錢多養個無法帶來經濟效益的工人,私人企業都是擇優錄取,是隨時可以辭退不合格的工人的。

他們廠裡的員工都習慣了“大鍋飯”,雖然也會爭先進,可積極的人還是少數,更多的人都是混日子,反正也不會被辭退。

如果他們推過去三十人,結果沒招滿,蘇如意可不會再給機會考核第二次。

這也是蘇如意之前提出來的要求,她隻考核一次,接下來就會自主招工,招的是真正的屬於她廠子的工人。

而且跟廠裡申請的人不少,都說自己家裡有困難,希望廠裡幫忙解決。

現在也是給這些人機會,你要是自己不爭氣,沒有被選上,那就不是廠裡的責任了。

因此,紡織廠最後決定推送五十個人去參加考核,這樣被淘汰的人看到有那麼多人陪著自己,也不會覺得太難堪。

這件事之前就已經在紡織廠裡傳播開,一開始廠裡是讓工人自主報名,之前那些一直找廠裡說家庭困難的職工,且有縫紉基礎優先。

結果,壓根沒幾個人報名。

李明德當時都氣笑了:“一個個說自己家裡揭不開鍋,現在給她們機會,又不願意過來!都等著國家白養著啊!”

“話也不能這麼說,大家都是廠裡老員工了,突然要被安排去私人企業,那聽著也太沒麵子了。”李明德妻子道。

“那不就說明還不夠窮嗎!換做以前鬨饑荒的時候,誰管誰發的飯,就是樹皮都能吃下!改革開放多少年了,現在還這死腦筋。”

李明德很是惱怒,雖然這個提議一開始也被人這麼質疑過,李明德是有心理準備的,可看到一天下來報名人數都不到兩位數,他還是被氣到了。

之前來廠裡鬨的時候,一個比一個說得慘,聽者傷心,聞者流淚,結果有機會一個個縮回去了。

通知裡都說清楚了,隻是借調過去一段時間,等廠裡恢複了產能,還是會調回來的,勞動關係依舊是在紡織廠,他們依舊是紡織廠的員工。

這個計劃隻不過是臨時的,在紡織廠困難時期,讓困難工人接外活兒渡過難關的舉措。

紡織廠這邊依舊會發放屬於他們的工資,隻是先欠著而已,以後有錢了肯定會補上。

而蘇如意製衣廠那邊則是按月發放工資的,根據工人表現,多勞多得。

這也就意味著,隻要去那邊乾,能拿到雙份工資。

說實在話,李明德都有些心動。

廠裡的員工又不是沒接過私活,像以前糊紙盒、串珠子等等,很多人都是乾過的。

“大家都擔心回不來。”

李明德:“通知裡都說明白了!我們哪有那麼大權力,把工人賣給私人老板,一個個腦子都在想什麼呢!”

第二天李明德又專門就此開了動員大會,結果報名的人數依舊非常稀少。

一打聽,李明德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廠裡這麼積極,肯定背後有貓膩。”

這是一些工人背後裡的議論。

能出現這種情況,都是因為整個榴林縣對個體戶,對私人企業都是報以鄙夷的態度。

尤其是他們這種廠職工,更是從來都瞧不上的。

紡織廠又一直是縣裡的龍頭企業,一直是站在鄙視鏈頂端的,更是難以接受自己落魄到要去給私人老板打工,這也太丟份兒了。

曾國琴安撫道:“員工們的思想還沒有轉變過來,還停留在以前,這也說明咱們在這方麵的工作沒做好。咱們廠要想繼續下去,也得改變觀念了,否則就跟不上時代了。”

‘跟不上時代‘這句話,可以說一直縈繞在紡織廠裡。

工人們可能沒想那麼多,但是作為管理者,就能明顯感受到這句話的分量。

他們有一種無力感,外頭的世界變化太快了。

“現在怎麼辦?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了,工人們還是這個態度,蘇如意那邊可不等人。”

曾國琴笑道:“不用催促,放出報名截止時間,過期不候。”

“就這樣?”

“就這樣。”曾國琴肯定道。

“要是招不夠怎麼辦?”

“那就不夠唄,我們弄這麼一出的目的是什麼?”

李明德頓了頓:“幫扶貧困工人。”

“對啊,既然沒人報名,說明沒有工人需要幫扶,那我們操心個什麼勁兒?”

李明德頓悟,這種事其實對於他們領導班子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處。

反倒跟蘇如意合作時,還分割一些利益作為交換。

搞不好被舉報到上麵,還有可能吃掛落。

冒著風險找這麼個出路,要是受益的人不珍惜,他們確實也沒必要強求。

“你說得沒錯,反正這也不是非要完成的任務。以後再有工人找我哭訴,那我就能甩出這麼一出。”

“強扭的瓜不甜,真要將心裡有怨恨的人送過去,也是乾不好活的,反而耽誤蘇如意那邊的事。蘇如意工廠要是真能辦起來,對咱們廠也是個突破口,咱們不說幫忙,也不能拖後腿。而且這麼一來,以後再有工人來求,咱們也有話說。”

曾國琴做了那麼久的工人工作,很清楚那些工人是怎麼想的。

思想還停留在以前吃大鍋飯的時候,總想著不用怎麼費力就站著把錢給掙了。

其實廠裡有不少人是心動的,誰會跟錢過不去啊,隻是那架子還沒放下來。有些人在旁邊說風涼話,讓那些人擔心要是去了以後就變成底層,被大家鄙夷,也就退縮了。

廠裡就是個小社會,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則,如果被排擠是會非常難過的。

廠裡以後評先進、分房等等,沒有好的群眾基礎,那都是輪不上的。

而且大家在一個廠子,平常也都互幫互助,要是被排擠了就是孤身一人了,去洗個澡都沒人幫忙搓背。

平時大家乾啥都在一塊,誰能遭得住一直被人看不起啊。

自己不在意,也得考慮家人孩子。

這個心裡隻有自己去克服,廠裡要是逼著,回頭就會各種找借口抱怨。

在自己廠裡就算了,這種情緒帶到蘇如意的廠子裡,那可就沒法好好乾活了。

曾國琴跟蘇如意接觸下來,很清楚這個女孩年紀不大,看著也很斯文,實際上非常有自己的主意,可不會慣著。

蘇如意的呼啦圈生意,也都是按勞分配的,不是不分親疏,可最重要的還是看個人能力。

曾國琴也想借這個機會,整頓工人們的想法,不能再用以前的那一套用在現在了。

外部市場已經發生變化,如果他們還跟從前一樣,肯定是會被淘汰的。

全國申請破產的紡織廠越來越多,這讓曾國琴非常擔憂。

截止報名時間公布後,最後一天下午突然冒出二十多個人報名,最終有四十三個人參與了報名。

雖然還不到他們預想的五十人,可對比一開始的慘淡,這個數字也還算能看。

現在通知明天就要去考核,又掀起了一陣波瀾。

“怎麼還用考核啊?我們都願意過去了,他們平時還考核我們?”

“就是,我當初就說這事很坑人,瞧瞧,這不是把咱們當蘿卜白菜放到案板上嗎。”

“還好我沒有報名,這不是侮辱人嗎!曉娟,你沒有報名吧?”

胡曉娟支支吾吾沒吭聲,她沒敢說通知第一天出來,她就去報名了。

她丈夫身體不好,所在的燈泡廠現在的效益也不怎麼好,公婆的身體又不大好,一直需要吃藥,自己有兩個孩子在上學。

她弟弟之前在工地上打工,不小心摔下來人沒了,弟媳當時正懷著孕,聽到這消息傷心過度直接早產了,生下一對雙胞胎後血崩,人也沒了。她爸媽早就已經不在人世,姐弟倆一直相依為命,她於心不忍就把兩個孩子接回了家。

當時她將兩個孩子抱回家,心裡忐忑極了,腦子都是空白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隻一個勁兒地哭。

丈夫當時隻是說了一句:“抱回來就好。

公婆也沒有多說什麼,她上班的時候,兩個孩子都是他們幫著帶的。

因此公婆現在年紀大了,身子骨不好需要去醫院檢查需要吃藥,不管花多少錢,她隻要有絕對支持。

每次住院,都是她忙上忙下伺候著,一句怨言也沒有。

這也是報答他們的恩情,希望他們也能一直好好的。

隻是他們家的壓力實在是大,以前還好,兩口子有工資,公公婆婆還年輕也時不時在外頭找些零散活乾,補貼家用。

現在兩老年紀大了,乾不了什麼,他們的工資經常發不全,以前的各種福利也都沒有了,壓力越來越大。

他們本來就沒有什麼積蓄,現在更是負資產,每次快到月底就得到處借錢,下個月發工資的時候還上,否則連飯都快要吃不上了。

現在有這麼個機會,胡曉娟非常積極地去報名。

至於大家說的那些,她也都顧不上了,家裡已經揭不開鍋,再這麼借錢下去根本沒個頭,而且越欠越多的。

但是現在被人當麵這麼問,胡曉娟還是有些尷尬的。

“你還真報名啦?”那人驚呼,大家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你也太糊塗了,怎麼能報名呢。廠領導者是想要打發人呢,你自己上杆子就上了,以後肯定就回不來了!”

胡曉娟:“應,應該不會吧,我關係沒轉過去。”

“話是這麼說,誰知道怎麼回事呢。你看之前那些知青,不也說去鄉下參加貧下中農改造,改造好了就回來了,結果呢,下鄉那麼久才回來,回來的時候城裡已經沒他們位置了!”

“可不是嘛,廠裡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你走了等廠子正常運行,哪裡還有你的位置哦。”

胡曉娟心裡也是害怕的,可她實在沒辦法了,家裡真的就是要揭不開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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