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爾頓坐回座位，道：“陛下快吃吧，一會兒牛排就涼了。”他親手替嬴政切了塊牛排遞到他麵前，動作儘量溫柔，希望能傳達給嬴政自己是好人的信息。
嬴政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接過叉子，動作僵硬地放在嘴裡咀嚼，也沒嘗出來什麼滋味。
好不容易吞咽入肚，又抬眸問道：“好，就算我相信你並非想害我性命，可是，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善。你找上我，目的是什麼？是為名，為利，還是想要我大秦一半的江山？你若能幫我重回秦國，鞏固王位，我縱然許你一半江山也未嘗不可。”
嬴政說著，那雙尚且青澀的少年眉眼暗幽幽地沉下去，閃過與他年紀不相符的老成。
費爾頓停下動作，心中掠過一絲無奈又微酸的歎息，他抬眸認真地看向對方，道：“我的目的，就是希望陛下能好好地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成為一個優秀的人，僅此而已。”
“而我現在的目的，是希望陛下你儘快地把麵前的牛排吃完，你已經餓了一整天了，不是嗎？吃完飯我們還有彆的安排。”
說完，費爾頓乾脆拿過嬴政的盤碟，神情自然地替他一一切好牛排，整齊地碼在盤子裡，蘸好蘸料，推了回去，輕聲道：“陛下請用。”
嬴政低下頭看看那碟牛排，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劍戳在了棉花上，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忍不住撇了撇嘴，露出了一絲少見的少年心性，而後又拿起叉子胡亂叉在牛排上，認真咀嚼起來。
費爾頓盯著他的烏黑的發頂，神情卻多了一絲複雜。從前他過許許多多關於嬴政的資料和文獻，知道那位帝王是怎樣的一個人，可直到今天，直到親身麵對著少年嬴政，他才恍然驚覺自己構建的那一座知識大廈恐怕要被推翻許多。
那故紙堆上的嬴政永遠是運籌帷幄、大氣磅礴的，遠沒有眼前這個嬴政來得敏銳、警覺又小心翼翼。他就像是一頭從小習慣於危機和險惡的幼獸，無時無刻不在探出自己的犄角，來抵禦任何有可能的危險。
怪不得他比亞曆西斯要適應得快得多。他所遭遇過的困苦成了他最好的武器。
費爾頓收回目光，兩人靜靜地吃完牛排，出了餐廳，對麵就是一家大型的商場，巨大的穿著優雅的模特廣告屏一排排鋪在上麵，讓人忍不住駐足觀賞。
費爾頓的目光在嬴政臟兮兮的皮夾克、破著洞的牛仔褲，還有那因為打架岔了口子的胳膊肘上轉了一圈，好笑地搖了搖頭，道：“陛下，您這一身衣服是從哪兒來的？”
嬴政指了指街道儘頭的拐角處，那裡有一個體積很大的垃圾桶，說：“我拾的。每隔三到四條街就會有一個這樣的方桶，桶裡全是舊衣服。”
費爾頓豁然點點頭，原來那是a星設置的舊衣服回收站，虧得嬴政能找到這些。
嬴政也低頭打量了下自己：“雖然這衣服襤褸不堪，難登大雅之堂，無奈此地人皆如此打扮，不這樣穿不行。”他扯了扯自己的袖口，又拉了拉那兩條寬寬的褲腿，目露嫌棄，語氣卻板正嚴肅得很，就好像自己做了很大的犧牲和決策一樣，看得費爾頓又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走，我帶陛下買新的衣服去。”他手搭上隻到自己肩頭高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輕快地說道。
嬴政被他拍得踉蹌了一下，隻得緊跟上費爾頓的步伐，邊走邊低聲叱道：“喂，能不能彆叫我陛下，這裡人多眼雜，萬一暴露了身份該當如何！”
“是，陛下。”費爾頓彎唇笑道。
商場裡人不多，卻燈火輝煌。
自嬴政從那旋轉玻璃門一進去後，兩眼就毫不停歇地打量著那琳琅滿目的logo牌，透明晶瑩的玻璃櫃，還有一張張美女明星的海報。
“此地女子怎如此拋頭露麵？竟叫人把自己的畫像一一掛在這裡任人觀摩，實在是有傷風化！”嬴政指著一張海報衝費爾頓忿忿地道。
可他還沒憤怒完，就看到了一副尺度更大的海報，那是一家賣內衣店的廣告，海報上的女人幾乎什麼都沒穿，白花花的纖嫩肉體就像是刺眼的璧玉一般明潤、誘人，女人平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極儘地伸展著自己的軀體，兩手卻輕輕攏在胸前，遮擋了關鍵部位，一條腿也微微曲起，卻沒擋住胯下一點黑色的蕾絲。蕾絲內褲，正是這家店的主打。
但嬴政完全不懂這些，他呆呆地看著這副占據整麵牆的海報，臉龐憋得通紅。
嬴政霍然轉過身捂著眼睛，羞憤地吼道：“你居然叫寡人看這種東西！寡人要、要……要閹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