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所謂鏡頭(1 / 2)

嬴政完全服從貝克萊的指揮, 非但如此, 他還要把貝克萊拍得極儘好看。

背景太雜亂無章,他就使用短焦鏡頭, 突出人物主體, 還不厭其煩地告訴貝克萊身為一個帝王應該擺出怎樣的姿態禮儀,等等, 然而換回的卻是對方越來越不耐的反應。

嬴政表麵上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暗中卻輕快地笑了出來。他自幼年在趙國做質子寄人籬下忍氣吞聲11年, 到後來回秦國與弟弟成蟜明爭暗鬥, 再到莫名其妙來到三千年後的世界,直到長到如今的年歲,經曆過人生如此之劇變,還從未見過這般愚笨之人。

對付胸懷城府之人, 他要費點心思,可對付貝克萊這樣的人,隻需讓其自生自滅便已足夠。

貝克萊這組照片共計花費兩小時30分鐘才完成。留給嬴政的時間隻有半個小時了。

但是嬴政也並沒有多在意。他站在左邊風格沉重單一的房間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秦國自他祖父以來便日漸強盛,皇宮也修得富麗堂皇, 華美大氣, 但是有一個人的王宮, 卻是與彆家都為不同。那便是勾踐。

《左氏春秋》中記載,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十年, 回越之後為了複亡國之仇, 嘔心瀝血, 忍辱負重,把王宮也修得這般沉悶壓抑。據說,那百十見方的城牆與王宮全都是黑壓壓的沉悶之色,烏鴉日日在上麵盤旋,清冷的月光日日在裡麵氤氳。

勾踐其人其事其家,雖稱不上高貴,卻遠遠超過大氣,甚至有一種悲壯雄渾與崇高籠罩其上。

他曾經念書時,李斯就教導他勾踐一事,他說,全天下的帝王都應學勾踐之誌,胸懷千萬江山,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間屋子的布景倒很有雄渾悲壯的意蘊,隻是還缺少一點東西。

嬴政埋頭在道具裡找,忽然眼前一亮。他看到了一把青銅劍。這把粗重的青銅劍劍身上鐫刻著神秘而繁複的夔龍花紋,劍柄不飾裝飾,隻在尾端鑲嵌了一顆光華並不是十分耀眼的珠子。那似乎不是什麼貴重的寶物,嬴政卻一眼認出,那是一顆夜明珠。初看無光華,細看卻能發現那流動其上的淺淡光澤,溫潤內斂,毫不聲張。

嬴政端起這把沉甸甸的青銅劍,將它掛在了房間的牆壁上。

為了凸顯這顆夜明珠真正的高貴,他刻意將房間的打光調暗,再把蒼白的燈光顏色換為昏黃,中和了房間有些單調的黑灰色。

從前做秦王時,他一直著黑,黑色才是象征著王權的顏色,這個習慣直到現在還保留著。除了費爾頓和朱莉婭為他準備的衣服,他隻要著裝就一定是黑色。

可是今天,他卻改了主意。嬴政挑選了一件月白色的長袍,那長袍上還繡著暗色的夔龍紋樣,這種樣式在他的時代從未見過,但嬴政通過前段時間的博覽群書,卻知道這是中古時期漢人貴族的服裝樣式。

他快速地換了衣服,來不及化妝了,他索性放棄,直接將一頭黑發紋絲不亂地束在頭頂,戴上黑沉沉的冠冕,也不要桌椅板凳,長袖一甩,便正襟危坐在矮榻上。

他那月白色的衣衫搭在那黑檀木製成的矮榻上,猶如黑夜中的一灘月光,周身都泛著可望而不可即的清冷氣質。

這畫麵讓貝克萊都不由得一愣。嬴政抬起頭來,沒了額前碎發的遮掩,那雙劍眉星目一挑,陡然多了幾分席卷而來的威嚴氣勢。

“貝克萊、前輩,”他勾起唇角一笑,剛剛那卑微羞愧的笑容突然變了樣,“我的布景、造型已經準備完畢,接下來,我希望你能按照我的想法來為我進行拍攝。”

他說完,臉上的笑意急速褪去,直至消失不見。那整張臉的冷峻、高傲與氣勢登時凸現出來。

貝克萊心中有點不是滋味地乾站在那裡。他之前從未見過處於拍攝狀態下的嬴政,他所見到的嬴政都是過於內向文弱的,就包括剛剛,這人還是一副任自己宰割的模樣。可沒想到,在鏡頭下的嬴政竟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比之他在貓眼工作室拍的那第一組寫真更為俊美逼人。

可之前,貝克萊固執地認為那都是妝容和拍攝角度的效果。

貝克萊站在攝像機前,他麵上不顯,心中卻極不情願地為這樣的嬴政拍攝。他磨蹭了半天,隻為嬴政拍攝了二十張不到的照片,麵試時間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