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盒子的鎖打開,荊沉玉從裡麵取出……一把琵琶。
昭昭驚訝地望著這一幕,怎麼會是琵琶,她以為會是什麼療傷用的東西,亦或是什麼對付仙宗用的法器,怎麼都沒想到會是琵琶。
她在蓬萊時給荊沉玉彈過琵琶,那把琵琶就很好,可眼前這把更好。
是昭昭無法形容的好,木材用的什麼她不知道,琴弦是什麼製作的她也不知道,修真界的東西她本來就不熟悉,她隻知道眼前的琵琶流光溢彩,像神話裡存在的仙靈樂器,她是一眼都錯不開。
“……你要做什麼。”她抿唇問。
荊沉玉拿起琵琶,走到她麵前遞過去:“之前在蓬萊見你琴藝很好,特地製來送你。”
昭昭怔住,詫異抬眸:“你做的?”
他隻說:“試試。”
昭昭本能地接住,她是民樂人,是真的喜歡琵琶,見了就喜歡得不行,很想試試這一看就用了修真界各種不凡材質做出的琵琶琴音如何,可是……
手好燙,這琵琶真的燙手。
“我不要。”她逼自己把琴還回去,但荊沉玉當然不會收回。
“萬妖穀有一種造化妖名喚銀絲草,化形後貌似細小的銀蛇,這種妖物的筋極韌,般若都不易斬斷,是絕品靈妖。用它製的琴弦,音色也當是極好。”
他坐到了桌邊,徐徐為她介紹著:“那時我弄壞了蓬萊古琴的琴弦,便想著若是它製作的琴弦,該不會有那種情況,如今既有時間……”
說到這他停了停,話鋒一轉道:“試試吧。”
原來他那個時候就想到了這些。
昭昭看著懷裡的琵琶,許久沒有回應。
她應該將它隨手一扔,冷淡地起身離開,那才是她該做的,但這琵琶當真是她心愛的東西。
撫過琴弦,她因它想到了穿書前的自己,如果沒有這趟穿書,她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接觸到這種級彆的琵琶,不試真的有點暴殄天物。
“沒想到你還會製琴。”昭昭意味不明地說了句。
荊沉玉看著她,她懷裡抱著琴,發間芙蓉木簪也是他雕的,身上的衣裳也是他買的,那種她全部的一切都歸屬於他的感覺,讓他不自覺揚起了唇角。
昭昭抬眸的時候正看見他這個笑。
她一愣:“你笑了。”
荊沉玉聞言僵住,似乎比她還震驚於此。
他笑意僵在嘴角,長眉靠在一起,深藍的桃花眼裡蘊藏著她讀不懂的複雜情緒。
他突然起身離開,走得極快,不再等她試琴。
昭昭想起他方才無意識的笑,她從未見過荊沉玉笑,看書的時候他也是從頭到尾都沒笑過,她以為他沒有笑神經,根本不會笑,從未想過不過這樣一個早晨,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時刻,不過是她抱著他製的琴罷了,他竟然笑了。
他為什麼笑。
為什麼高興。
有什麼可高興的。
昭昭低頭看著懷裡的琵琶,遲疑許久,還是沒忍住,歎息一聲,隨了心中所願,認真試著。
宛轉的琴音從殿內傳來,荊沉玉站在外麵,手撫過嘴角,他發現他真的在笑。
很生疏,但的確是笑。
原來這便是笑的感覺。
放下手,聽著殿內悅耳的琴音,荊沉玉望向陽光灑落的地方,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一些。
平靜的日子又度過了幾天,昭昭自己都覺得時間有些久了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雪荒天外一陣巨響,荊沉玉從療傷的側殿出來,一邊走一邊整理衣衫。
昭昭從另一邊走來,見到他胸膛雖還有黑色紋路,但已經很少了。
這麼快?最多二十天,居然已經到這種程度了,他到底乾了什麼,又承受了什麼。
見到昭昭,荊沉玉移形換位,轉瞬擋在她麵前,廣袖揚起,道袍翩躚,高挑的身影將她遮得嚴嚴實實。
很快,大門打開,幾道身影快速進入,荊沉玉冷冰冰地望過去,為首的是華傾,他正用拂塵攔著他們。
“膽大包天,竟敢擅闖劍君閉關之地,爾等實在不將我九華劍宗放在眼裡!”
燕輕雀擋開華傾一擊,輕巧地躍過一道門檻,笑吟吟道:“華宗主不要生氣呀,我等也是奉師尊之命,前來恭請君上回宗議事的,眾仙家已在劍宗等了月餘,實在焦急,不得已去求了師尊做主,師尊也是沒有辦法呀。”
華傾冷聲道:“笑話,他們要催君上回宗為何不來尋本座,要去尋張天師!”
“那就要問問華宗主了,這究竟是為何啊?”燕輕雀歪了歪頭,馬尾發梢跳動著,“華宗主和君上到底做了什麼,讓眾仙宗如此呢?”
他們哪裡有做什麼?他們根本什麼都沒做。
荊沉玉一側頭,對昭昭道:“回靈府內。”
昭昭不曾遲疑,立刻就要回去,可她又一頓:“今日要走嗎?”
荊沉玉應了一聲:“可以回去了。”
“我的琴——”她還沒拿。
荊沉玉意外得一愣,沒想到她還記掛著那把琴,他音色低沉而富有磁性道:“我會拿。”
昭昭沒顧慮了,很快回到他靈府內。
也是此刻,燕輕雀帶著人進來了。
華傾不能真下死手,因此給了燕輕雀闖入的機會。
但他進來什麼都沒看見,隻見了荊沉玉一人。
“拜見君上。”燕輕雀打量了一下周圍,立刻行禮參拜。
他身後眾人歸屬於各仙宗,都是可以代表首座的精英弟子,秦家的秦霜月也在其中,皆與他一起下拜。
荊沉玉淡漠地掃過眾人,華傾趕到他身邊,蹙眉低聲道:“君上,此事怪我,我得到消息晚了,未曾攔住他們。”
“無妨。”荊沉玉化出般若,單手負後冷淡道,“也該回去了。”
燕輕雀微微抬眸,恰好和荊沉玉對上視線,有那麼一瞬間,他仿佛什麼都被他看透了。
燕輕雀倒也不慌,禮貌地笑了一下,重新望向地麵。
荊沉玉並未叫起,他們便得一直拜著,直到他拿了琴和華傾一起離開,也未曾讓他們起身。
幾人等他們走了想自己起,卻發現起不來。
“……怎麼回事。”一人奇怪道,“怎麼起不來?”
秦霜月皺著眉,試著起來,的確是起不來,隻能維持著下拜的姿勢。
燕輕雀緘默片刻,手中掐訣,試著衝破那阻礙,饒是他此等修為也耗費了一個多時辰才成功。
他起來了,卻沒有要幫彆人的意思,招呼都不打便走,像是怕晚了會趕不上什麼。
其他幾人在他走後也陸續掙脫開,秦霜月看了看雪荒天內部,心想,這或許是劍君有意為之,那殘餘的威壓都讓他們這樣長的時間才起來,夫人與大公子所籌謀的事,恐怕……
九華劍宗。
秦家客院內,結界泛著薄光,花藕夫人坐在主位上,身邊是低眉喝茶的秦夜燭。
張天師帶著弟子前來,落座於主客位,開門見山道:“劍君應該很快就會回來,本天師派了輕雀親自前去。”
花藕夫人緩緩道:“那妾身所言之事,天師可考慮好了?”
張天師淡淡說:“茲事體大,本天師要見了劍君再做打算。”
“也好。”花藕夫人也不急,她長得極美,打扮華貴,周身氣度不是江夫人那等飽受摧殘的家主夫人可比的,“天師都說了劍君很快就會回宗,那想來妾身月也不用等太久了。”
張天師掃了一眼喝茶的秦夜燭,意味不明道:“夫人素來不在外走動,這次來了劍宗也就罷了,還為本天師的事費了不少心思,實在讓本天師意外。”
“自然也不隻是為了張天師。”花藕夫人笑吟吟道,“更是為了三界太平。”
“是麼。”張天師不知信了沒信,“秦家家大業大,攙和進這種事情來,不怕出了問題受牽連麼。”
花藕夫人訝然:“天師覺得會出問題?”
“若本天師應下,自然不會。”
“那不就是了。”花藕夫人一掃欲言又止的兒子,使了個眼色不準他開口,“劍君任由自己的心魔毀了鎮魔淵,與魔尊等人失蹤後久未歸來,前不久獨幽大師曾說劍君是一人押送心魔與魔尊,可魔界卻傳來了魔尊歸位的消息,可見劍君是又被心魔所惑了。”
她的每一句話都充滿了道理:“劍君一再因心魔誤事,若不能給咱們一個滿意的交代,實在不該再以至尊之位號令三界。”
“荊家人也都到了。”張天師耐人尋味地說,“荊家主和荊夫人可能不這麼認為。”
“自家人當然為自家人說話。”花藕夫人掩唇一笑,“哎呀,反正現在說什麼都太早,劍君到底為何如此,到底發生了什麼,等他回來一切就都明了了。若無一個滿意的答複,想來不單是妾身和天師,其他人也不會答應的。”
張天師正要再說話,座下弟子匆匆進來,看了花藕夫人一眼,低聲稟報道:“師尊,劍君回宗了。”
張天師和花藕夫人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他們對視一眼,心裡已經有了計較。
秦夜燭依然坐在那,在喝茶。
他想了很多,事情發展到今天,他那日的插話功不可沒。
母親親自來這一趟,自然也是為了他的秘密。
若荊沉玉失去權威,失去地位,那他之後再說什麼,都不會有人放在心上。
他的秘密也就不必擔心暴露了。
甚至於,若荊沉玉真的在這件事上出了什麼問題,走火入魔的話……說不定添一把柴後,這個秘密可以永遠隱藏下去。
秦夜燭緩緩站起來,壓了壓衣角。
明明一切都在朝著對他有利的方向發展,可他卻並沒那麼高興。
想到在鎮魔淵荊沉玉的犧牲,再想到昭昭,秦夜燭眉間繞著憂思,矛盾不已。
這麼做究竟是對是錯。
讓三界因此失去劍君值得麼。
各院之外,九華劍宗山前道場,曲春晝帶著門下弟子快步走來,一眼就望見了先一步趕到的張天師和花藕夫人。
他們身後站了其他仙宗的宗主,顯然已成一派。
曲春晝想到自己特地起壇開的卦相,冪籬下的臉色難看至極。
作者有話要說: 啊這,終於要死了!
下章就死了!
最近真是掉頭發,一把一把的掉頭發,快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