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也會有不帶敵意的與他玩笑的一日,還是拿除她這種事情。
荊沉玉一時間忘記了置身何地,動了動嘴唇,仍然發不出聲音。
昭昭覺得他這副遲鈍的樣子很古怪,不安的感覺又回來了。
她忍不住靠近他,按住他的肩膀仔細看他的臉,輕聲道:“有在聽我說話嗎?”
她眨著眼睛調侃:“不說話不會是還真打算來第四次吧?事不過三啊,你有完沒完?”
她歪著頭玩笑的模樣靈動昳麗,荊沉玉看著,萬分不舍,滿心澀然。
他半晌才順著她的玩笑,帶了些苦澀道:“怕我嗎?”
昭昭不語。
“怕就不該總是回來。”
他竟然也學會開玩笑了。
昭昭虎起臉:“朋友,你有沒有想過,我總是回來到底是因為我生命力頑強,還是因為仙君你自己變了劍心,才一次又一次生出我?”
荊沉玉站在原地久久未語。
雖然隻是玩笑戲言,可現實中她次次回來的確不是因為她的生命力頑強。
是他欲念纏身,走火入魔,心甘情願甚至強迫她一次次回來。
荊沉玉看著她,良久,他低聲道:“至少讓我送你到魔界。”
昭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荊沉玉便繼續道:“自我們上次離開已過去數月,外界情況不明,你初初與我分開,我實在無法放心。”
“至少讓我送你到魔界,親眼見你安置好。”
這不算什麼太過分的要求,昭昭更想就此和他分開,可看著他泛紅的雙眸,她咬咬唇說:“行吧。”
於是兩人便一起回魔界。
好像不管去哪裡,返程總比去時快。
一如現在,昭昭還沒覺得如何,竟已經回到了魔界。
比起數月前離開時,魔界看上去沒什麼變化,朔月宮依然懸在月下,時不時有幾道光躍上去,這倒是之前沒有的。
昭昭正想抓個魔問問魔界的情況,荊沉玉已經摘掉了腰間的玉佩。
這是九華劍宗的身份玉牌,荊沉玉在太素宮自隕前打算留給昭昭,裡麵存著他給華傾的遺言。
想到他那時的言語,昭昭好像吃了一顆酸檸檬,心裡很不好受。
她轉開臉不看他,但不妨礙她聽見玉佩裡傳來的聲音。
是華傾,說的都是最近修真界發生的事,雖然荊沉玉已經放棄了劍君的身份,但可能是習慣吧,也可能是不想麵對現實,華傾還是事事跟他說,絮絮叨叨的,有些話讓昭昭覺得,他大概以為荊沉玉不會聽了,隻是單純發泄一下,夾雜著幾分怨氣。
“宗內近日有不少弟子心浮氣躁,生了不敬之心,我已將他們逐出宗去。”
昭昭想起跑到無上峰要朝荊沉玉動手的四個劍宗弟子,華傾逐出的人恐怕和他們一樣。
他們敢那麼做絕對不全是出自本心,必然是有某些位高權重的人授意,否則他們沒那麼大膽子挑戰曾經視為尊神的劍君。
“夜月眠關在仙牢,還沒死,留了一口氣在,我想著讓君上親自處置他,好挽回一下局麵。”
“……您還是走了,說來我也不意外,不知為何,我有了一個不算太好的想法。”
昭昭眼皮一跳。
很快傳音又來——
“君上,您說若夜月眠此次逃掉了,修界還有誰能將他斬殺?”
荊沉玉本能地皺起眉,握著玉佩的力道加大,玉佩出現裂縫。
“張天師?秦家?誰能如君上和我劍宗一般無私地犧牲所有?我很想看看啊。”
這句傳音之後,玉佩許久都沒響動,就在昭昭要開口的時候,華傾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這次他說話沒了以往的怨氣,還帶著些笑意。
“君上,你真該看看那群人的臉色,夜月眠跑了,他們隻知道斥責九華劍宗失職,沒看守好,問到由誰前往魔界降魔,竟一個都不敢吭聲,哈哈哈哈哈。”
昭昭:“……”
“他們下意識望向君上的座位時那種表情,我如今想起還是覺得萬分可笑。”
“我以前還會為這些人生氣,現在卻隻覺得他們可悲可憐。張天師倒是硬著頭皮站出來說他會親自率人前往魔界斬殺魔尊,很好,我倒要看看他能做到什麼地步。”
“是否能如君上那般,對三界眾生毫無保留。”
“君上,秋日過去,冬季也結束了,春夏又來,您還不回頭嗎?”
“您自然是不會回頭了,九華劍宗再等不到它的劍君了。”
傳音到這裡被切斷,再後麵的荊沉玉不打算聽了。
夜月眠回了魔界,張天師要親自率人攻打魔界,這條傳音的時間就在半月前,算算時間,這會兒眾仙宗應該也聚集在魔界之外了。
“這裡不安全。”荊沉玉蹙眉道,“不能留在這裡。”
昭昭也聽見了,她遙望著月下的朔月宮:“我知道這裡不安全,可正因為這樣,我才得留在這兒。”她慢慢道,“你不是留了一堆仇人等我手刃嗎?”
她指指朔月宮:“多好的機會啊,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昭昭和荊沉玉分開了,但不妨礙她那一身與他無異的修為。
荊沉玉很明白自己的極限在哪裡,也清楚如他一般的昭昭留在這裡,不去攪和他們的大戰就是恩賜,並不會有危險。
不安全的是魔界,不是她本身。
她再也不是過去的她了,經過誅魔台一事,她早已學會防備一切。
換言之,她其實不需要他的。
到這裡是最後的路了,她要自己走,不需要他了。
他不被需要了。
荊沉玉退了一步,臉色蒼白,身子微微搖晃,昭昭瞧見不由皺眉。
“你沒事吧?”
她想上前,荊沉玉又退了一步:“無事。”
現在恐怕不是她讓他走了,而是他不得不走。
“我走了。”荊沉玉強忍著心悸,“你,保重。”
他努力不讓手顫抖,將玉佩放到她手裡:“若有萬一,這裡麵仍有我的遺言,你可利用。”
略頓,他白著臉說:“你放心,我知你要我活著受罪,便不會尋死,隻是留給你應急。”
他說完就轉身走了,走得那麼快,逃跑一般,昭昭看呆了。
盯著那玉佩,上麵還殘留著他的溫度。
他怎麼回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有問題!
昭昭正想追上去一探究竟,身後就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帶著遲疑喚她:“……昭昭?是你嗎?”
昭昭猛地回頭:“善音?”
江善音持劍立在那,看見她時有些怔忪:“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
“你沒死。”她幾步上前,“你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