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幽平平穩穩道:“至於的。那符籙必要修士真元和真丹,要將她們救回來就得換彆人頂上去。貧僧修修為已臻化境,這真丹要不要問題不大。受了流彩道君這麼多年的好處,也是時候償還一二了。”
說起來,星流彩確實沒少因為自己的秘密而被獨幽強迫給許多人療傷。
荊沉玉就算其中之一,但是……
絕對不至於到獨幽獻出金丹的地步。
星流彩臉色有些蒼白,慘叫聲不絕於耳,那是不少修士死於血屍之下的聲音。
他望向道場上令人絕望的人間地獄,閉了閉眼說:“不管她們也沒什麼……儘快毀符,不能犧牲更多的人了。”
獨幽卻道:“已經好了。”
星流彩詫異地望過來,隻見清風明月的和尚臉色蒼白不少,但行動依然敏銳快捷。
護在他金光結界下的問心宗宗主和女弟子皆是一臉慶幸,顯然是已經解開了綁定。
“現在可以毀符了,摯友加快速度,劍君那邊情況不容樂觀。”
血腥氣促使張天師越發瘋魔,動手毫無章法,一度幾乎將荊沉玉打退。
昭昭與荊沉玉合力才勉強將他控製在一個特定的範圍裡,不讓他去幫助其他血屍。
饒是如此,那麼多血屍也還是難以招架。
天樞閣都是算子,平時根本不作戰,現在卻也上了戰場,以卜算之術算出血屍下一步行動,為其他道友添加助力。
金盼兒一手披帛一手長劍,和顧靈皇師兄妹兩人是滅除血屍的主力。
荊夫人與穿著黑衣的荊家主族弟子更是如此,黑衣所到之處,所有血屍都化為血水。
江善果到底年紀輕,修為尚淺,對付血屍還有些艱難,好在江家人一直在努力保護他,也算是殺了不少血屍。
可血屍是邪祟,除了像荊家那樣讓血屍化為血水外,他們根本沒有真正滅掉血屍。
被“殺”的屍體又緩緩爬了起來,而被血屍傷到的修士們也都漸漸失去理智,成為被符咒感染的血屍之一。
這些邪祟沒有除掉就算了,還越來越多,令人絕望。
荊沉玉眉頭緊皺地看著,昭昭也順著望去,那畫麵實在太慘烈,比看過的所有喪屍片都慘烈,她一咬牙道:“這裡交給你,我去那邊幫忙。”
荊沉玉修的殺戮劍道是血屍克星,他需要對付張天師,分·身乏術,但昭昭可以。
她是他的心魔,幾乎繼承了他的劍意,她如肯出手,那當然是最好的。
荊沉玉霜色的發飛揚,他一劍劈過,張天師疾步後退,整條手臂被砍掉,他看著自己光禿禿的肩膀,再攻上時罡風驟強,荊沉玉更無暇分·身。
“彆擔心。”昭昭知道他想說什麼,一邊飛向眾人一邊道,“我會看情況的,不會讓自己受傷,你也顧好你自己,我還等著嫁給你呢!”
最後的音調宛轉悠揚,聽起來她是笑著的。
這個時候她還笑得出來,燕輕雀十分不滿,操縱著血屍朝她襲去,螞蟻般密集的血屍彙聚而來,昭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卻沒有後退一步。
她感知著劍意,將它們凝結在驚寒的劍刃上,接著在荊沉玉以及所有修士的注視下,劈下了驚天動地的一劍!
殺氣駭人的弧光劍意如光波般射向四周,昭昭衣袂翻飛,發絲淩亂,清豔的眸子定定凝著下方血屍,它們被劍光擊中,全部被腰斬,那在旁人劍下可以重新爬起來的屍首在她劍下卻無法恢複,就這麼死去了。
壓力驟減,眾人有了時間真正去打量這個在誅魔台被他們間接導致灰飛煙滅的心魔。
心底煩亂思緒一時間難以理清,恰在此時,天邊卷來一股魔氣。
昭昭抬眸望去,眾人也跟著去看,竟是——江善音!
“阿姐?!”江善果第一個認出對方,紅著眼睛道,“阿姐!真的是你!你真的來了!”
早在江家要點人來天師宮的時候,江善果就想,若天師宮出事,阿姐是不是會來。
雖然阿姐入了魔,可江善果始終相信阿姐有一顆比任何人都善良的心。
看著江善音出現,見她吩咐所有帶來的魔族幫忙對付血屍,江善果忍不住落下淚來。
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們會和魔族並肩作戰。
這些魔族中甚至還有看起來不過十來歲的少年,正是那魔族村落裡剛剛長成的小魔修們!
“阿彌陀佛。”
獨幽大師感慨地念了一聲佛號,此刻眾人心目中,又何嘗不想念上一句阿彌陀佛?
因有昭昭和江善音的幫忙,修士們逆風翻盤,燕輕雀的血屍大軍節節敗退,他冷笑一聲,使出殺手鐧。
“都來了也好,全都死在這裡,倒省了我一個個去找。”
他飛身而起,將自己的手臂狠狠折斷,生生拽了下來。
“師尊失了一條手臂,長不出來的話,就用我的。”
他將手臂給張天師按上,血屍被他操控,一點反抗都沒有,很快就又健全了。
“現在我將自己的畢生修為也獻給您,您一定可以成功報仇,天師宮一定會成為三界之首。”
他紅著眼睛將所有靈力注入血屍天靈,他入了魔,如此深重的魔氣給了血屍,血屍會更難對付,荊沉玉怎會給他這個機會?
般若劍刃上是始終沒有乾過的血跡,荊沉玉一身白衣上早就布滿血汙,但他沒功夫管這些。
他一手持劍,一手結印,帶著排山倒海的氣勢迎上燕輕雀。
張天師怎麼可能讓他傷到自己的弟子?
在燕輕雀快要被般若刺破護身結界的時候,那血屍突然往上,徒手握住般若的劍刃,護下了燕輕雀。
燕輕雀一怔,不可思議地望向血屍,他沒讓他如此。
難道……
“師尊?!”
他驚訝地喚了一聲,獻祭被打斷,張天師和荊沉玉纏鬥在一起。
到底是吞噬了那樣多修士的大邪祟,哪怕是荊沉玉的修為都很難應對,幾乎全都在防禦,即便如此還是有些狼狽。
周身不斷揚起煙塵,那是血屍強大的破壞力將道場整個擊潰。
荊沉玉禦風懸於空中,橫在劃破掌心,般若劍刃染了主人的血,隨著他無聲地念出法咒,藍色的劍光結界自他而起,將下方所有人包圍。
昭昭也在其中,這下麵的血屍已經快被解決的差不多了,她揮劍的動作都麻木了,看著屬於他的結界,她突然想到那時在鎮魔淵,妖君菊嵐潮自爆,他就是這樣將所有人護在結界之下,而他一人在外對敵。
那時是九死一生,如今呢?
“荊沉玉!”
昭昭急切地想要出去,但失敗了,結界牢固,她一時半會打不開缺口,若打開,則會讓其他人暴露在張天師的攻擊範圍內。
“荊沉玉!”她再喚他的時候,聲音裡帶著哭腔。
荊沉玉一人應對強大無數倍的敵人,看上去依然風輕雲淡。
他甚至彎唇笑了一下,眉心朱砂點綴著他如夢似幻的俊美麵容,他垂眸望來,聲音不大,結界裡的她卻聽得很清楚。
“你總說羨慕被我庇護的三界,如今我終於有機會庇護你了。”
那曾經將她排斥在外的結界將她護在了裡麵,和三界眾生一樣。
那總是追著要她命的仙劍般若揚起劍光,卻是對著另外的敵人,再不是她。
那仿佛永遠足夠理智永遠足夠絕情的沉玉仙君,在天下修士麵前,堂而皇之問心無愧地保護著他的心魔。
而他的心魔站在所有修士之中,與他們身處同一個結界裡,也再無人想要傷害她。
包括秦夜燭。
所有人都靜默了。
他們共同抬眸,望著對峙的荊沉玉和張天師。
張天師甚至還有燕輕雀這個助力,可荊沉玉隻有一個人。
哪怕如此……即便如此,他們也毫不懷疑——
荊沉玉會勝。
荊沉玉絕不會敗。
他從不會輸。
除了昭昭,沒有人可以打敗他。
曾經是,現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