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師也是這樣一個人,隻是他可能比彆人更自私一些,欲望更大一些。
但他之所以還是修士,未曾成魔,便是因為他還算有一絲絲底線。
他裝作自己沒有意識,仿佛就可以不用麵對現實裡的殺孽,可這一切都被昭昭戳破了。
他無法再逃避,被迫從昭昭口中接受所有他假裝不曾發生的事。
他以為自我蒙蔽,裝作隻是具行屍走肉就能撐下去,可有人不允許。
於是最後便成了這樣。
死在荊沉玉劍下,依然不足以贖下他所犯的罪孽,那樣多的性命,他一個人賠不起。
至於燕輕雀,這個他灰飛煙滅前仍然想著要維護的弟子,根本不值他如此。
他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今日除了死,沒有其他路可走。
燕輕雀自己也知道是這樣。
張天師死去,大勢便去了,他根本沒有逃的可能。
他獰笑起來,打算自爆與所有人同歸於儘,這也算是成功的一種方式,他真的瘋得很徹底。
可昭昭和荊沉玉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驚寒與般若交織,兩把劍合力而來,帶著顛覆一切的氣勢。
燕輕雀來不及自爆,就死在了雙劍之下。
很多年後,修界的人們還是無法忘記那驚豔的雙劍。
還有那日站在他們麵前,以魔之身守護了他們的女子。
那是他們見過最絢麗的劍光。
藍與白交織,最純粹的劍意,幾乎所有籠罩其中的修士,都在這一刻有所領悟,境界攀升。
他們睜大眼睛望著劍光退散後,燕輕雀化為飛煙的黑光,不由想到誅魔台上,昭昭死去時的光影。
完全不一樣。
原來這便是魔與魔的區彆嗎?
魔竟然也真的是分好壞的,燕輕雀死去是黑光,而昭昭是絢爛奪目的彩色流光。
現實讓他們再也說不出“妖魔儘孽”之類的話,他們怔怔看著庇護三界千餘年的劍君扶著昭昭落下,兩人剛剛站定,荊夫人便帶著一襲黑衣的荊家人圍了上去。
還有九華劍宗的人,也將他們團團圍住,像是生怕他們這些人再去尋他們的麻煩一樣。
……
他們怎麼會呢?
他們還有什麼臉麵呢?
看著這一幕,再看看帶著魔族來援助的江善音,他們是再也沒有立場反對仙魔和平的建立了。
人群之中,昭昭被荊沉玉單手攬著腰,很是不好意思。
荊夫人就在那看著呢!這可是未來婆婆啊!已經知道他們要成親的未來婆婆!
那樣一個冷豔的美婦人,此刻也勾起嘴角笑了。
她也不問他們,直接下令道:“來,迎公子與少夫人回府。”
她轉過身,望著華傾等人點點頭:“我兒與兒媳的婚事定在下月初八,諸位若是得閒,儘可到南陵荊家吃上一杯喜酒。”
……
華傾表情空白了兩秒,乾巴巴道:“自然,自然。”
善寧是老油條了,當然也沒彆的話,笑眯眯道:“我等必到。”
琴瑟與墨光長老也是笑著應下,唯獨耿直的山明長老吹了吹胡子說——
“這才剛打完就要成親啊?這麼著急嗎?大家都元氣大傷,不等恢複一點嗎?不會影響到洞房嗎?……唔唔唔!”你們捂著我嘴巴乾什麼啊!我關心的是很現實的問題啊!
荊夫人笑眯眯道:“等不了了,很著急。”她似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昭昭的肚子。
於是,風乍起,吹動所有人的心弦。
……
……
好家夥!
直接好家夥!
速度可真快啊!
這是坐了飛舟嗎!
正待大家吃驚於此的時候,被眾人默契地疏離在外的秦夜燭收到了一條傳音。
傳音符燒毀得非常急切,傳來的消息很著急,秦夜燭來不及用法寶布下結界,眾人就已經聽到了其中的內容——
“大公子不好了,家主尋到了夫人,兩人大打出手,夫人出事了!”
秦家主尋到了花藕夫人?
昭昭臉上還因為荊夫人的話紅著,聽見這話不由望了那邊一眼。
大家都在看那個方向,她的目光也就不顯得突兀。
秦夜燭僵硬地命身邊的秦霜月燒了傳音符問清楚,那人再回複的時候,是帶了哭腔道:“大公子,不好了,夫人……夫人隕落了。”
“什麼?”
秦夜燭麵色慘白,他用身上的玉佩聯絡花藕夫人,但失敗了,無人回應。
他今日來此,是想為修界做一些事,替母親犯下的錯挽回些許。
他從未想過,自己不過離開一時片刻,母親就會出事。
若早知道……
早知道……
沒有什麼早知道,他不是天樞閣的算子,亦無法再得到天樞閣的優待。
再之後,是秦霜月問來的最新消息。
“大公子。”秦霜月臉色也極其難看,“夫人與家主玉石俱焚,同歸於儘了。”
“……”
這還真……
昭昭不由拉住了荊沉玉的手。
“怎麼了。”荊沉玉低下頭,耳尖還有些方才留下的緋色。
昭昭望著他說:“懶得聽了,咱們走吧,回家。”
荊沉玉怔了怔,因這“回家”二字。
荊夫人淺笑地望過來,他與母親對了對視線,嘴角青澀地揚起,低聲道:“好。”
他環住她,帶著她禦劍而起,一字一頓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