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1 / 2)

元恬呆住不是因為被嚇到了,而是在翻“教材”。

玉佩再怎麼神通廣大也料不到今天會來魚龍混雜的酒吧,並沒有給出相關處理方法的例子,但有相似的。

並不是重點,所以元恬囫圇記住了,

但隻是記住,不是理解。

現在是現學現賣。

元恬想起什麼,還特地強調:【我能解決,我來解決。】

他一愣,不確定道:【還沒有吧?】

元恬也能理解玉佩先生,虎落平陽被犬欺,

作為各項業務都這麼熟練的高級星盜,看到這些不知低了多少檔的邊緣雇傭兵挑釁,肯定會生氣。

謝行尊:【……沒有。】

元恬似信非信地轉頭,確定擋路的實踐練習還好端端地站著。

但這次也沒有少年出手的機會,

前方,元恬計劃的目標吧台處,一個喝得半醉,原本已經趴伏在桌上的老人不知什麼時候坐了起來。

他的外形跟資料上已經步入老年期的年齡非常不符,

身材依舊魁梧,看得出來一直保持了足夠的訓練量,

麵容剛毅,留著泛白的短胡須。

勞爾喝了酒,目光有些渾濁,但依舊堅定銳利,他看向混亂的場麵,說:“那個擋路的笨重狂獸,讓路。”

笨重狂獸,就像名字,

這種感染生物擁有巨大的體型和強壯的肌肉,但智力極低,行動笨拙,是雇傭兵們最喜歡的獵殺對象。

感染中心推測可能是某種豬受感染變異而成。

是個非常有侮辱性的比喻。

被這麼叫的雇傭兵脹紅了臉,緊握拳頭,呼吸都急促起來,他回身大聲咆哮:“老頭子,你找死呢?”

他反手就想掏出空間鈕裡的武器,給這個不知死活的老頭一個教訓。

手剛剛放上空間鈕,雇傭兵的神色陡然一僵,憤怒的表情滑稽地停格,被酒精浸泡的腦子也一瞬間清醒過來。

精神矍鑠的老人,一個隱藏在衣物中的裝置出現在人前——火力導向器。

這玩意內置了高密度能量武器,感知到威脅時,自動瞄準目標釋放射擊消除威脅,

在微秒級彆就能鎖定發射。

除非有同樣天價的防禦懸浮護罩,要不然反應不過來隻能硬抗。

跟他一桌的同伴們也不踩著桌子凳子叫囂了,滑稽地暫停動作,一動不敢動,生怕成了瞄準目標。

雇傭兵露出一個猙獰的賠笑:“原來這個新人是您的朋友,我就是喝醉了,腦子不清醒,想請他喝一杯。”

老勞爾冷笑:“喝醉了,那你怎麼沒請我的火力導向器喝一杯。”

勞爾懶得跟他多說,讓他滾出酒吧。

雇傭兵暗地鬆了一口氣,餘光卻狠厲地看著讓開道路的鬥篷新人。

對付不了那個死老頭,他決心擄走這個新人出氣。

群雇傭兵臉色難看地離開。

小鬥篷安靜地在旁邊當一朵蘑菇。

被光學投影遮掩的麵孔,眼瞳裡隱隱藏著藍色,仿佛寶石學效應形成的星芒。

健壯的男人撞過去時,動作不由得輕了些。

元恬後腰的能源卡隱隱閃爍,

隻要這個狗膽包天的雇傭兵敢靠近,控製主人周圍武器係統的仿生人就會讓他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火力覆蓋。

在危險的集束武器亮起前,熟悉的麵孔出現,是那個兩次見麵的黑市管理官。

他的目光在換上新鬥篷的元恬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先是轉頭看向沒得逞的醉鬼,棕發青年微笑:“就當幫我個忙,安靜地離開這裡。”

雇傭兵認出了他身上穿著的黑市管理官製服,但這裡是半開門的灰色地帶,即使是黑市管理官在這裡硬出頭也討不了好,

這裡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的亡命之徒,最看不上的就是什麼狗屁黑市管理官。

他氣焰囂張道:“你還能管到這裡?”

但半醉的雇傭兵環視一圈,原本還在看熱鬨的其他黑市販子和客人都回頭,不再注意這邊,自己的兄弟們也驚恐地垂著頭,臉色僵硬。

雇傭兵定睛一看那個黑市管理官,這下是徹底醒酒了,心涼成一片。

元恬也發現了這個異狀,注意著他們的反應。

醉鬼的一個同伴驚恐提醒:“這是約書亞·杜龐,你瘋了。”

子壹立刻調出了相關資料:

約書亞·杜龐,杜龐家族的繼承人。

名義上是繼承人,但他的父親早幾年因為基因病癱瘓,幾個兄弟陸陸續續爆發了基因病,到現在幾乎不在人前露麵。

約書亞雖然年紀不大,但硬是在群狼環伺的境地撐住了杜龐家族,甚至發展得比以前更好。

他無疑已經是杜龐家族的實際掌權者,大小事都要從他的手上過。

杜龐家族主要的產業正是迷霧星的黑市,材料、藥材等研發實驗室和工廠,

雇傭兵和感染生物賞金獵人的補給大多來自黑市,一旦被黑市重點“照顧”,一個不注意就會丟命。

也難怪酒吧凶煞的客人們都是這個反應。

黑市裡,隻有元恬這種有一定能力的“外來人”不用擔心跟杜龐家族交惡。

如果在王都都有正式星籍和學籍,可以隨意買星際列票,

有小型星艦也隨時可以去其他星係補給。

但偏遠星係的原住民,大半年才有一次購買遠航公共航票的機會,價格對普通人來說也是天價,

在不少生活層次不高的原住民心裡,“外星人”的存在就像神話,隻有特殊的機遇才有機會接觸。

這還是蘭開斯特一世政策留下的福澤,

否則星際列車根本就不會有開往這種半廢棄偏遠星係的班次。

一旦感染生物的災情爆發,本地一無所知的原住民就隻能在越來越無力的抗爭中走向滅亡

所以一開始王都星係的貴族們聽說塞勒斯殿下在邊陲帶回來一個“原住民”才會這麼驚訝和疑惑,

然後在看見元恬本人後,那些情緒又轉成另外一種驚訝。

約書亞的脾氣似乎的確很好,麵對雇傭兵的挑釁隻是笑笑,回:“我當然沒有權限管理這裡,隻是我來拜訪……朋友,需要一個相對安穩的環境。”

元恬注意到提到拜訪時,青年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看向了老勞爾。

精神矍鑠的老頭卻沒什麼特彆的反應,甚至說有些冷漠,

在發現約書亞進門的一瞬間就扭回身子,拍拍桌子讓酒保給他上雙倍的酒,火力導向器也收了起來。

元恬站在原地準備思考一下這種“撞拜訪”的情況要怎麼解決。

酒吧靠裡的桌子,老勞爾不耐煩地大聲喊:“那個小子,不是來找我嗎,過來坐。”

看著的是元恬。

約書亞臉上的表情,比起惱怒生氣,更像是無奈和失落,他指了下門口,看著已經跟小雞仔一樣、再沒鬨事膽子的醉鬼們,說:“我送各位一段路?”

醉鬼們極其恐慌,又不敢拒絕。

他們出去後,酒吧裡又恢複了音量適中的熱鬨。

這種事在黑市天天都有,大家看看熱鬨也就乾自己的事情了。

元恬坐在老勞爾對麵,沒接觸麵容遮掩,但用的是自己的聲音:“謝謝您的幫助,但您怎麼知道我是來找您的。”

他剛剛走到門口,被那幾個男人糾纏,老勞爾就出聲解圍了,還用了火力導向器這種級彆的武器。

根據資料,老勞爾不是這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老勞爾不耐煩地悶了一口酒,粗魯地吐出一口酒氣,說:“哪有這麼多為什麼,你這種愣頭青也不會隱藏,進門就直愣愣地朝著我走過來,不是找我的還是來乾什麼的?”

他放下酒杯發出“啪”的一聲,開門見山:“現在來找我的也就是以前的老主顧了,說吧,什麼事,我先說好,我賣出的所有材料都沒有質量問題,你們要是用出問題了一定是自己的錯,概不退換。”

元恬表情不變,安靜地聽完老勞爾的話,然後說:“我的爺爺是您的老主顧,名字是克拉倫斯,您還記得他嗎?”

老勞爾依舊是那幅冷漠不耐煩的模樣,聽到克拉倫斯的名字並沒有太大的反應,想了想:“我記得,原來經常買材料,但也有好幾年沒見了,找我乾什麼?”

元恬眼睛躲也不躲地看著他:“他說讓我來找您。”

老勞爾更冷淡了:“他隻是我的顧客,我掙的錢該我掙,那個老頭出事了我也沒義務幫他照顧他的孩子。他沒教過你怎麼生存嗎?連黑市這種地方都敢自己過來?”

子壹的指示燈亮了亮,仿生人最終沒有擅自出手。

少年脆亮柔和的聲音像泠泠的河,並沒有因為老人堪稱惡劣的語氣和態度產生變化,就跟鬥篷下那張光學儀器模擬出來的臉一樣平靜。

“他說您這裡有我需要的東西。”

跟想象的反應完全不同,老人聽到元恬過於平靜的敘述一頓,突然道:“我能看看你真正的臉嗎?”

深藍色鬥篷頓了頓,最後揮手,幾個元恬拿到豐富材料後製作的,可以疊加的防護罩和乾擾裝置啟動,

在喧鬨的酒吧中隔絕出一個絕對安靜安全的世界。

最後外觀黑色,仿佛某種特殊材質的東西從少年的“空間鈕”中散出,附著加固了周圍的屏障。

老勞爾的見識不少,看到那些明顯經過自行調整改造、用處各不相同的防護罩和乾擾器時,麵色隻是略微驚訝,

但在看到那層黑色時,瞳孔一縮,不自覺坐直了身體,連火力導向器感覺到控製者劇烈震顫的精神力都自動飛出來。

在火力導向器完全飛出來前,老勞爾眼疾手快把它按了回去,後背已經被汗打濕,麵色嚴肅。

他遊走在生死間鍛煉出來的直覺,如果剛才他的火力導向器真的失控,還沒成功發射,他的腦袋就會先開花。

這些黑色物質對他有相當的敵意,

這種隱而不容忽視的慍怒,並不是剛剛才出現。

之前他對少年提起克拉倫斯“死亡”時就忽然若有若無地環繞在周圍,隻是隱而不發,

像被豢養的,隻對外人陰毒的鬥獸。

老人嘴動了動,最後提醒:“這個是什麼特殊生物材料?相當危險,小心反噬你自己。”

宇宙相當廣闊,奇怪的東西也不少。

老勞爾把黑霧當成了某種有一定自主意識、能夠進攻和防禦的生物武器。

實際上,如果謝行尊本人沒有使用他的身體,隻是放出這些實質化的精神力,它們一定程度上是會有一點自主行動能力。

比如程度很輕微地碰一下他,表示親昵。

元恬說:“它們不會傷害我。”

他放下兜帽,解除了遮掩容貌的光學儀器。

老勞爾看著少年那頭月輝流淌而成的微卷銀發,幾乎瑰麗得如同藝術品的麵孔,

和他恬淡冷靜的表情,微不可察地歎氣。

老勞爾喝了一口氣,擺擺手下逐客令:“你跟我的那位老主顧真是不像,我跟他也沒什麼交情,沒有幫得上你的地方,也沒有東西給你,你走吧。”

元恬安靜地注視了一會兒麵容蒼老,但依舊堅毅的勞爾。

老勞爾借著喝酒的間隙感慨地多看了少年一眼,卻沒想到正好跟那雙通透的眼睛對視上了。在

老人一瞬間,幾乎覺得自己看到了一台開啟了勘察側寫模式、推演出案發現場一切的仿生人。

他嗆紅了臉,惡聲惡氣地趕客,像極了孫輩麵前死要麵子的固執老頭:“快走快走。”

少年居然也沒有跟他多說什麼,禮貌地道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