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雲丞淮出現在崔獻府邸的門口,身後的侍衛手裡還是提著禮品。
原本她是不想拿的,但是沈流年還是讓她拿上了。
所謂禮多人不怪,東西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隻是一些特產。
沈流年這樣的話,再次讓她感覺到了什麼叫財大氣粗,西北的特產可沒有便宜的。
但是夫人吩咐,她自然是要帶上了。
雲丞淮站在崔獻府門外,做足了禮儀。
身為王上可以不用下車,等著崔獻出來迎接就好。
可對方是王傅,就是她的老師,天地君親師,哪怕是王上也得禮待自己的老師。
雲丞淮對老師有著天然的尊敬,又沒有王上的傲氣,並不覺得下車等著有什麼不對的。
得知她親來,崔獻還是沒有出來,出來的是家裡的女公子崔深。
“不知王上駕到,臣有失遠迎,還望王上海涵。”
崔深跟許拓是同科,同樣家世顯赫,她還是狀元,如今官職禮部員外郎,從五品。
狀元本該是那一科最耀眼的一個,翰林院出身,幾年後還是從五品。
顯赫的出身,給了崔深最好的教育,卻也讓她在官場上步步艱難。
看著眼前一表人才的崔深,雲丞淮不免在心中感歎了幾句,這才問:“崔深,王傅呢?”
崔獻本該早就去王府任職了,但她遭皇帝那樣侮辱,一個有氣性的人也不會妥協。
崔獻稱病,雲丞淮禁足都結束了,都沒有到王府上課。
眾人皆知,崔獻生病是假,為此抗議皇帝羞辱是真。
皇帝敢羞辱崔獻,還敢殺了崔家人嗎?
像皇帝這樣,權衡利弊者,是不會輕易動手的。
雲丞淮身為楚湘王親自來拜見,是給崔獻一個台階,也是給皇帝一個台階。
太女姐姐的用意,她已經猜出來了,因此一大早就過來了。
她來了,崔獻沒有出來迎接,而是崔深出來,看來心中怒氣不小。
她也不介意,在她的認知裡麵,沒有老師要出府迎接自己的學生的,哪怕她現在的身份是王上。
崔深忙道:“殿下,家母病重,臥床不起,恐不能接待殿下了。”
“這樣啊。”雲丞淮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揮手讓小北把東西送上,“這是王妃從西北帶來的特產,算是補藥,拿來給王傅補補身體。”
崔深忙讓身邊小廝接下,“殿下客氣了,如此,臣就替家母收下了。”
她應了一聲,“嗯,那本王先走了,過兩日再來探望王傅。”
想來崔家也沒有要留她的意思。
但崔深還是道:“殿下不入內喝杯茶嗎?”
邀請的一點兒誠意都沒有。
雲丞淮也不點破,知趣道:“就不打擾王傅了。”
崔深立即道:“殿下慢走。”
看吧,還真沒有要留她的意思,
她轉身回到車上,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崔深已經往家裡走去,都沒有遙遙一送,裝都裝不了一點兒。
“殿下,回府嗎?”小北問了一句。
“去春安樓,打包些吃的再回去。”
春安樓裡麵有幾道西北菜,是沈流年喜歡吃的,三五天的就要讓人去買一回,她想著,既然出來了,就帶些回去。
小北眯眼笑了笑,“諾。”
“改道,去春安樓。”
雲丞淮聽著小北的吩咐,沒有多說什麼,她透過窗簾的縫隙看著外麵。
冬日裡寒冷,還好車裡暖和,她沒有太感覺到。
她看著街市上的人,滿眼的笑意,過兩日就要過年了,上都城已經有了年味。
小孩子們大多都穿上了新衣,在街道上玩耍,大人凍的直跺腳,她們倒是一點兒都不畏寒。
看了一會兒,雲丞淮就收回了視線,隻有在沈流年身邊,她才有在這個世界的感覺,一旦離了沈流年,她總覺得自己還沒有徹底融入這個世界。
置身事外的感覺不太好,讓她整個人都有些混沌。
雲丞淮閉上眼睛,腦袋裡麵開始複盤穿越過來,這一月發生的事情。
她總覺得沈流年在做些什麼,對方卻不告訴她。
沈流年對她的態度,大概就是,她自己發現的可以說,或者是需要她配合的可以說,剩餘的,彆想再知道什麼。
這隻能說明,沈流年沒有信任她,隻把她當成了暫時的合作夥伴。
雲丞淮搖搖頭,任重而道遠啊。
就在這時,馬車忽然停下,由於停的太快,她整個人往前傾了一下。
“殿下,您沒事吧?”小北擔憂的聲音傳來。
她應道:“本王無事,發生何事了?”
“差點兒與人撞上了,殿下稍安。”
雲丞淮撩開簾子看過去,隻見是發喪的隊伍。
“小北,婚喪嫁娶,我們該讓。”
“諾。”
婚喪嫁娶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她可沒有那麼沒眼力見。
而她有眼力見了,人家卻不放過她,“楚湘王雲丞淮,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派刺客殺我使團中人,目無王法,是要與我北齊開戰嗎?”
好大的帽子啊,雲丞淮看到很多人都停下來圍觀,指指點點的什麼聲音都有。
“真的?楚湘王真的殺了北齊使者?”
“人家都找上門了,還能有假?”
“如此,萬一北齊與我們開戰,都怪楚湘王了。”
“就是,百姓好不容易過幾天安生日子,就被這個王上給攪了。”
“噓,不要命了?”
“不過,我聽我人說,大理寺跟禁軍一同查出,此乃有人陷害楚湘王。”
“你是說奪……”
“不可說出口。”
外麵百姓議論紛紛,想來是要把她推到風波的中心去。
她能
用輿論施壓,彆人也能用輿論對付她。
隻要不是什麼瘋癲皇帝,總要考慮輿論的曆害的。
百姓不會追根究底,隻會看事情的表麵,彆人想讓她們聽到什麼,她們傳播的就是什麼。
大多百姓都比較淳樸,相比於奪嫡,傳播的範圍有限,多在一些有點兒家底,或者是書生隻間口口相傳。
大部分百姓就是,誰做皇帝與她們無關,誰能讓她們過上好日子,才是好皇帝。
而兩國開戰,最先受到影響的就是百姓。
和平日子過了沒幾年,又要開戰的話,勳貴世家該吃吃該喝喝,百姓受到的苦難,則不是人能想象的。
馬車外,小北上前問道:“你等是北齊使團的人?”
“是,楚湘王派出刺客殺我使團中人,必得給我北齊一個說法。”為首之人叫囂道。
小北嗤笑一聲:“笑話,是大理寺定案了?還是禁軍查出來了?陛下讓禁軍協助大理寺辦案,足以說我南秦對此案的重視,就憑刺客身上區區兩塊信物,你們就像栽贓到我家殿下身上?未免也太好笑了吧,安知不是你們北齊自己排的一出戲?”
使團中人怒目看向小北,其中有人高聲喝道:“放肆!區區一內監有何臉麵說話。”
“你國太女殿下,能養內監為妾,我的內監為何不能說話?”雲丞淮撩開車上的門簾走出。
一身黑色鑲金邊的武服,這都是沈流年幫她準備的,外麵穿一身毛茸茸的長大衣,頭發利落的全部束起,唇紅齒白,眸子亮如星辰,讓人知曉何為麵如冠玉的俊俏小郎君。
眾人一看便知,這是楚湘王。
可惜了這一副好皮囊,內裡沒有二兩墨。
然而她的話,卻讓眾人感興趣了,北齊太女殿下還有這癖好?
使團一眾人,被氣的臉紅脖子粗的。
使團為首之人冷笑道:“楚湘王殿下好大的架子,你的奴婢不懂事,我等還不能教訓一句嗎?”
“我的奴婢,何須彆人教訓。”她一把抽出旁邊安遠的刀,直接甩向使團馬車上的北齊的旗子,一刀擲出斬斷了旗杆。
使團中人嚇了一跳,指著雲丞淮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使團遭遇刺殺,此事不是本王做的,不管是誰,也彆想往本王身上潑臟水,你等當我楚湘王府好欺負嗎?
“還有,本王很好奇一件事,若真有刺客,殺的不是長孫儀,不是你,不是你們這些官員,反而殺了兩個隨從,什麼刺客這麼沒用,一個官員沒殺到,隻殺了兩個隨從?據說刺客十幾人,你們使團護衛都在驛館外院,恐沒有那麼快能趕到吧?”
“刺客沒殺到重要的人,反倒是留下了我楚湘王府的證物,她們不像是刺殺的,反倒是送我楚湘王府的證據去的,況且,顧以柳顧世女已經查證,對方是仿製我王府令牌,仿製我王府令牌不用金銀,也不知是哪家的刺客,也太窮了些。”
她家王妃腰纏萬貫,有資格說任何人窮。
說著,雲丞淮的聲音冷了起來,“你們明知道查案進度,還要到此攔截於本王,難道欺我秦國無人?”
雲丞淮一番話有理有據,百姓們紛紛調轉了矛頭。
“是,你們北齊人也彆欺人太甚了。”
“不是我們做的事情,還要賴在我們身上,當真是可惡。”
“案件已經查明,東西不是楚湘王府的東西,你們非要追著不放,到底是為了什麼。”
“難不成自己演的戲太假,被看了出來,開始耍無賴了不成。”
“哈哈哈哈哈,沒錯,北齊人最愛耍無賴。”
南秦北齊停戰還不到十年,國仇家恨百姓們可還沒忘呢,嘲諷的話毫不留情。
北齊使團中人臉色一陣變化,異常的不好看。
“就算不是你楚湘王府,也是你們南秦人,你們南秦必須給我們北齊一個說法,否則彆怪我北齊大軍壓境了。”她們開始破罐子破摔了。
“來啊,怕你們北齊不成。”
“說不定就是你們北齊演的一出戲,為了開戰,臉都不要了啊。”
雲丞淮抬起手,示意眾人噤聲。
她的嗓音微沉,“所以,不管我秦國最後查出來什麼,北齊都要與我們開戰嘍?”
她的眸子冷冷的,算是看出了北齊的意圖。
北齊使團沒有說話,似在想怎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