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這裡,祁臧正要下車,習慣性透過後視鏡往後麵一望,就看見了許辭皺著眉望過來的眼神——那眼神裡帶著些剛睡醒的迷離,還有無辜被撞額頭的迷茫和一點點懵。
祁臧這才反應過來什麼,關切地問:“喲,這是撞著你了?”
許辭打了個嗬欠,緩緩點頭。“看來技術不好的是你,還批評彆人。”
技術不好?
什麼技術不好?!
哪裡技術不好?!
怎麼又說我技術不好了???
愣了三秒,祁臧轉頭,卻是給了許辭一個大笑臉。“我去買點吃的,想吃什麼?想喝什麼?大晚上的咖啡就算了,飲料也不好,我看看有沒有鮮榨果汁?沒有的話,就礦泉水?”
許辭眨了兩下眼睛,“你看著辦吧。”
“嘖,這麼聽話?真難得。”
語畢,無視山康、李正正、柏姝薇那見鬼一樣的眼神,祁臧大咧咧開車門,買東西去了。
10分鐘後祁臧回來了。
這是一個小型服務區,沒什麼好東西,祁臧連快餐都沒買到,隻得買了幾大包零食,外加麵包、蛋糕、烤腸和關東煮。
拎著一堆食物,祁臧徑直走向了副駕駛座,無視柏姝薇歡呼躍雀的一聲“太好了老大你怎麼知道我想吃關東煮”,把關東煮直接遞到了許辭麵前。
許辭大概是擔心祁臧下一句就是“我喂你”,於是搶在他開口前抬起雙手。“我也有吃飯的權力吧,幫忙先解開手銬幾分鐘?”
“沒問題。我們這麼多警察,還怕你跑了。”祁臧給李正正使了個眼色,讓他幫許辭解開手銬,而後總算在下屬麵前收斂了幾分,板著臉對許辭故作嚴厲狀,“給我老實點兒,彆想著跑!”
許辭:“………………”
作為一個體恤下屬的領導,祁臧還是很大方地把關東煮等食物全部分配了下去。
其餘人坐在車上吃,他背靠著敞開來的後座車門一邊吃、一邊看許辭。為了不讓自己的盯梢太過明顯,他還得時不時看看其他人。
柏姝薇拿出一根關東煮,把簽子橫在嘴前,再從右往左咬,這種吃法難免會把嘴周圍的皮膚染上油漬。祁臧一看就皺了眉。
山康和李正正的吃法差不多,都是豎著簽子吃的。要是在走路、或者坐車的時候,這種吃法會變得異常危險,一個急刹車就很可能導致竹簽戳破嘴、甚至戳破喉嚨的慘劇。
見狀,祁臧大搖其頭,眉頭皺得更緊。
至於許辭,他是先把簽子上的丸子一個個碼下來放到紙杯裡,把竹簽全部收集起來綁好、放到回收袋中,再找來一次性筷子從紙杯裡接連夾著各種丸子,慢慢地、有條不紊地,往嘴裡一口一口送。
祁臧一看就笑了。
——果然還是小辭的吃相最優雅。
大概是祁臧的眼神攻勢太強烈,許辭不免感覺到了。吞下三分之一的丸子,他一個抬頭就對上了祁臧的目光。
這樣的祁臧忽然就與八年前的某個片段重疊了——
那是在KTV的時候,許辭唱到“女兒美不美”,祁臧就用與今晚十分類似的眼神,回了他如同大旱天突現驚雷般的三個字:“美美美。”
許辭趕緊移開視線,暗暗皺著眉,把手裡的紙杯和筷子收拾到回收袋,然後拿起一瓶礦泉水。
餘光感到祁臧還在盯著自己,許辭開口:“那個,祁隊——”
“打不開?我幫你!”礦泉水被祁臧接過、瓶蓋被打開,再被遞還到許辭麵前。
許辭:“…………”
柏姝薇奇怪地看祁臧一眼,感覺今天的領導格外好說話也格外舉止古怪,於是也拿起一瓶礦泉水:“老大,我也打不開!”
祁臧立刻橫眉冷對,聲音拔高:“當刑警的人打不開瓶蓋,逗我呢?這點力氣怎麼抓犯罪販子!!回警局每天俯臥撐加練,我看著你練!!!”
柏姝薇:“………………”
“押送”許辭的氛圍相對是輕鬆的。
因為路上祁臧已經跟所有人把前因後果解釋清楚了,隻差許辭的身份沒解釋而已——
平安是個記者,因為要做一些相關的專題,在跟蹤商博然這個皮條客,並告知了許辭這件事。
正好,許辭因為跟白雪認識,曾聽她說起過凶殺案的諸多細節,認為這個商博然很有問題,於是把商的動向通知了祁臧。
由於還有一個血鶯沒有現身,而商去濟水島多半是要和她彙合的,祁臧擔心打草驚蛇,所以讓許辭和平安先去探探,沒想到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
如此,現在被銬著的許辭不僅無辜,還足夠能被稱為了不起的英雄。與此同時罪行累累的兩位凶手又徹底落網。柏姝薇等人心裡的大石頭全都放下了,還有種沒被炸彈波及的劫後餘生般的慶幸。
在這種氛圍裡,他們頗為愉悅地吃掉了剩下的關東煮、零食,又結伴去上了個廁所,越野車這裡就隻剩兩個人。
許辭規規矩矩地坐在後座上,這會兒雙手已重新被銬上。
祁臧一手扶在車頂,一手扶在車門上,一條腿略曲了起來,以一個很痞的姿勢看向許辭,還很囂張地晃了下手裡的鑰匙。“誒,你要不要去上廁所?我得看著你,所以必須陪你去。到了廁所再幫你解手銬。”
許辭淡淡掃他一眼,語氣不算太好。“不用解手銬我也可以。”
“啊?那樣不方便吧?”
“不管你的事。”
“……”
祁臧冷不防被一噎,悻悻地摸摸鼻子,走進車中坐下。
然後他仔細看向許辭,總算發現他的表情有了些許異樣。
“怎麼了?”祁臧皺眉問他,“都到現在了,你什麼都可以告訴我。”
許辭暫時沒有回答祁臧的話。
他仰起頭,將後腦勺枕在了椅背上。
腦中浮現的,是蛇蠍美人血鶯含笑對他說出的那句話——
“如果我落網,我一定會告訴其餘警察,你的真實身份。”
先前在從祁臧耳裡接過耳麥的時候,許辭就擔心過,祁臧會將這個耳麥的信息同步給所有人。
那樣他和血鶯的對話會暴露在所有人麵前。
這會導致他隱瞞了八年的身份徹底曝光。他再也回不到從前的生活,甚至他努力了這麼久的心血將會徹底付之一炬。
現在祁臧幫他隱瞞了這件事。
可血鶯落網後,一定會把這件事講出去。
結果會是一樣的。
血鶯會毀了一切……
見許辭的眉頭越皺越緊,祁臧不由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告訴我,你在擔心什麼?”
從血鶯那毒蛇吐信般的話語中醒過神來,許辭深深看向祁臧,開口道:“祁臧,你得幫我。審訊血鶯這件事要你來做。如果程序要求一定要兩個人參與……你找齊鈞齊主任來。市局的其餘所有人都不能參與。除了你們,我一個也信不過。另外,你幫我聯係劉副廳。我需要他的幫助。”
祁臧:“劉副廳?是指——”
許辭道:“淮海省公安廳的劉洋。他是我的上線。幫我給他打個電話。讓他介入。不能讓血鶯對其他任何人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