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Chapter58(1 / 2)

查無此人 [刑偵] 木尺素 12088 字 5個月前

審訊室內,投影儀關閉,光幕暗下,明亮的日光燈打下來,袁爾陽狼狽不堪的樣子再也無所遁形,如同他的犯下的罪一樣,徹底大白於天下。

袁爾陽依然跪坐在地,眼淚鼻涕都湧了出來,嘶吼著說出那些話後,他幾乎哀哀欲絕,腦子揮之不去的是夏蓉的屍體、一刀一刀的創口、以及那些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臟器……即便回過神來,剛才自己把不該說的全部說了,他也沒有力氣再去多思考什麼。

祁臧一言不發看了袁爾陽許久,等他回過神來,接過許辭手裡的麥克開口:“或許在青蔥歲月裡,你真的愛過夏蓉,不過自從你第一次嘗試控製她開始,這份愛已經變質了。

“你這不是在愛人,你是在養寵物……不,你比養寵物還不如,你是從森林捕獲了一隻野獸,你拔掉它的牙齒,砍斷了它的利爪,讓它無法獨立生存,隻能依賴你而活。在你高興如意的時候,你可以無窮儘地對它釋放你的耐心,把好吃好玩的全部雙手奉上,但一旦你不如意了,你會毫不猶豫地拋棄它,因為它會拖你的後腿……

“可你沒有想過,如果當初你沒有去掉它的爪牙,其實它也是可以幫你趕走想要破壞你生活的‘怪物’。

“在你將它改變的時候,它已經不是最初你愛上的模樣。那麼這份愛當然也會隨之變化。所以,曾經可以為了她去死的你,如今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放棄她。等待法律的製裁吧,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審訊暫時中止,祁臧先開車送許辭回自己的公寓。

他倒是還得返回市局。袁爾陽目前隻是承認了他有故意殺人的想法,但對於一些作案細節,還需要他進一步交代。

隻不過他現在的狀態並不適合繼續接受審訊。所以祁臧給了他一些緩衝時間。順便,利用這段時間,他送許辭回去。

車開到大樓下停下來,許辭沒有立刻解開安全帶上樓,似乎有些發怔。祁臧問他:“在想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你跟袁爾陽說的那番話,讓我想到了一首詩。”許辭想了想,又補充道,“很理想化的一首詩。”

祁臧道:“讓我猜一猜……是不是《致橡樹》?”

許辭頗為詫異地看他一眼,旋即點點頭。

緊接著就聽見祁臧念了這首詩:“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淩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你有你的銅枝鐵乾,像刀,像劍,也像戟;我有我紅碩的花朵,像沉重的歎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仿佛永遠分離,卻又終身相依。”

將目光放在許辭身上,祁臧語調沉沉地念了詩文的最後一句:“這才是偉大的愛情,堅貞就在這裡:愛——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聞言,許辭手放在坐墊上,不覺用力捏緊了坐墊,他回看祁臧,眉頭不由皺起來。“祁臧,我——”

“你先下去吧。早點睡。不用等我什麼的。”祁臧道。

停頓三秒後,許辭終究點點頭,下了車。“路上慢點開。”

“好。再見。”祁臧朝他揮揮手,打方向盤,調轉車頭,再回市局。

·

夜已深。審訊室內,麵對著勉強恢複過來的袁爾陽,祁臧不疾不徐地將問題一個個拋出來。此刻袁爾陽已不得不配合,將所有作案過程全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末了他歎出一口氣:“我原本以為……我做得天衣無縫,沒有人能夠發現的。她練鋼琴各種熬夜、以至於心梗猝死……本該是這樣的。那天早上,我趕過去,看到孔大同做了那些……我氣得渾身發抖。可另一方麵我又趕到慶幸。這樣一來,凶手肯定會被當做孔大同,而不是我。

“是我錯了。他的所作所為,反而會把一切往凶案上引……是我引狼入室。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都是我引狼入室。”

其實袁爾陽說的不錯。

如果不是孔大同對屍體做了那些事,很可能這件事會被當做單純的猝死來對待。不深入調查夏蓉,根本發現不了問題。

那樣袁爾陽很可能會逃脫製裁。

然而祁臧卻開口:“但如果不是孔大同,你也很難找到一個合適的、無法輕易被夏蓉發現的地方放音響和電腦。而且,如果不是他在家裡弄出的動靜讓夏蓉進一步神經衰弱,她也不會被輕易嚇死。你想利用孔大同,最終也因為他暴露了罪行。這不叫你運氣不好、或者掉以輕心。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是……是……”袁爾陽苦笑,“天網恢恢……哈……”

祁臧問他:“從你剛才的口供來看,你清楚地知道‘意念自殺’這個概念。你是怎麼知道的?”

“夏蓉從高中開始就經常看心理醫生。我一開始確實是出於對她的照顧,想跟著了解一下,這樣一旦她有什麼問題,我也能及時發現。沒想到後來……”袁爾陽擺擺頭,“沒想到這給了我靈感,教會我怎麼控製夏蓉,甚至殺了她。”

“那麼,怎麼應付警方,有人教你嗎?”祁臧問他,“是你提前谘詢過律師,這才咬死不開口,非要說自己是過失傷人的?”

“我來這裡之前,夏蓉一個師弟正好來我家做客。我跟他說,我絕對沒問題,不會坐牢。他卻說這案子落在你祁警官手裡,我就懸了。是他跟我說,隻要我咬死不承認,你們就不會拿我有辦法……”

“夏蓉的師弟?是誰?”聽到這裡,祁臧迅速皺眉。

他的腦中立刻浮現出了照片上那個和許辭長得有幾分相似的少年。

袁爾陽低著頭,一臉頹唐與懊喪。並不知道祁臧為什麼會對這個問題感興趣,他倒也開了口:“我也不太了解他。這兩年其實夏蓉跟他聯係也少了,畢竟她這兩年被我……我隻知道他叫井望雲,之前一直和夏蓉一起跟著曾成華學琴,後來心臟不好,去了美國治療。”

祁臧霍然起身。“你說他叫什麼?”

袁爾陽幾乎被祁臧的舉動嚇一跳。

猛地抬起頭,對上祁臧極深極沉的目光,袁爾陽咽口唾沫,道:“他姓井,叫井望雲。”

祁臧的反應實在有些反常。

旁邊負責記錄的柏姝薇都不免覺得驚詫。

驚詫過後,她小心翼翼拉了一下祁臧的衣袖,提醒道:“那個,老大……”

祁臧的臉色沉得可怕。

過了好一會兒,他陰沉的臉似乎才總算緩和些許。

重新坐下來,他看向袁爾陽。“告訴我你所知道的關於井望雲的一切。另外,他還有沒有說過什麼彆的話?任何你覺得奇怪的、重要的話,全部告訴我。”

“他……是有一句話挺奇怪的。”袁爾陽道,“他問過我,如果有一天我醒過來,發現自己的人生徹底被另一個人取代了,我該如何自處……我沒聽懂這話是什麼意思,覺得挺奇怪的。其他也就沒什麼了……我跟他真的不熟。關於他的事,你不如去問曾成華。”

此時此刻,祁臧那間高級公寓內。

許辭正抱著一杯熱茶坐在窗邊。

此地離市局不算遠,遙遙可見那棟還亮著燈的建築。

再遠一些的地方,是許辭那另一間不為人知的小公寓。

這是個晴朗的夜晚,星子點綴在漆黑的夜幕中,一輪明月高垂,月華如薄紗般傾瀉而下。

這不免讓許辭想到了那日琴房裡,井望雲彈奏的一曲《月光》。

“許辭……我現在該這麼稱呼你,對麼?”

那會兒的井望雲對他道,“我關注到這件事案子後,立刻找上了袁爾陽。正好和他認識,我乾脆利用一下他。所以……那個姓祁的警察會從袁爾陽那裡知道我的存在。我猜,他會就此展開調查。他會懷疑你真正的身份。”

許辭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幾乎怒不可遏。他用極其低沉的聲音問:“誰讓你這麼做的?!”

“你不需要問太多。我隻是將此事告知你,僅此而已。”井望雲回之以同樣冷硬的目光,然後他笑了,“憤怒嗎,感到無能為力嗎?可你自己的行事風格不就這樣?”

思及於此,許辭麵上並沒有什麼表情,隻是在看到那輪明月的時候,把杯子捏得更緊了一些。

之後他轉身回房,服下一顆安定,躺上床,蓋好被子,閉眼睡覺。

·

市局那邊,審訊徹底結束的時候,時間已至淩晨三點。

但好在案情已告一段落,剩下的都是一些整理材料、寫結案報告之類的文字工作。

袁爾陽被兩位警員押走了,柏姝薇打了個嗬欠,又伸了伸懶腰,忍不住問祁臧:“老大,那個叫井望雲的是誰啊?”

卻見祁臧麵容無比嚴肅,絲毫沒有凶案告破後的輕鬆。

片刻後他道:“柏姝薇,交代你一件事。剛才的記錄、視頻交給我,我單獨送給某位領導審閱。存檔、或者其他人想調閱的那份資料裡,你把井望雲相關的資料全部抹去,一個字也不要提。關於袁爾陽在審訊中提到他的事情,你暫時也不要對任何人說。”

柏姝薇從未聽祁臧提過類似的要求,當即停止了背脊,也嚴肅起來。“這、這是……”

“沒什麼。那涉及到一樁舊案。暫時不能讓太多人知道。”祁臧側頭看向她,“你總該是相信我的。”

“那我當然相信你。我就是……就是覺得有點可怕。搞得我們好像內部其他人有問題一樣……”話到這裡,柏姝薇也不敢多問了。

“等時機成熟,該讓你們知道的,都會讓你們知道。隻是暫時需要瞞一下,有勞了。”祁臧道,“記住,連李正正都先彆講。”

聞言柏姝薇臉紅了一下,似乎覺得祁臧這個“連”字用的非常微妙。然後她肯定地一點頭。“放心吧老大,我嘴很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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