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Chapter67(2 / 2)

查無此人 [刑偵] 木尺素 12037 字 4個月前

等林景同吃了些東西,紹嶽山開口道:“林總,我也就直說了……希望你下手輕一點。袁老爺子最近實在不好過。袁爾陽出了事,集團又……袁氏實在沒錢了。集團還是袁爾陽那遊戲公司的股東,結果遊戲公司也差不多要倒了。老爺子還得請律師為袁爾陽打官司,真切地希望你高抬貴手。

“在你收購袁氏後,比咱們之前洽談的,再多留5%的股份給老爺子,那項目,也給他讓一點利。畢竟前期是他親自談下來的。他費了很多心力。不能說……就直接拱手讓給你了。”

“我收購袁氏,是要花錢的。你們又不是白給我。難道這錢還不夠啊?”

話到這裡,林景同笑了一下,再道,“邵總,我沒有為難你的意思。我知道,袁老爺子對你恩重如山。你想報答他,不惜來求我這個晚輩。可是你報答人,也要講基本法。袁爾陽殺人,那是他咎由自取犯了法。就算判不了死刑,那也得是無期吧?國家監獄橫豎會養著他,老爺子還掙錢乾嘛?他用不著給袁爾陽養老。

“真要說起來……其實也是我們這些納稅人在養他。誒不對,他進監獄後,得去參加勞改吧。哦,那他還是得乾活勞動的。他可以自己養他自己。”

林景同用最明媚的笑容,說著最刻薄的話。

紹嶽山臉都綠了。

“林總,你還年輕,我覺得你最好積點德。你們的收購價已經低於市場價很多了,我們已經做了最大讓步,不要把我們逼到沒辦法。說白了,你收購我們,不就是想接手那個項目嗎?那個項目足夠讓你掙好幾億了,彆不知道好歹!”

紹嶽山說這話,算是被逼急了、跟林景同撕破臉皮了。“清豐集團背後的臟事兒少了嗎?我告訴你,大不了大家一起死!我會將我知道的全部告訴警察!!!”

紹嶽山越說越憤怒,聲音也越來越大,看來是氣到了極致,到最後直接情緒失控,操起桌上的紅酒杯,就把裡麵的紅酒朝林景同潑了去。

數秒之前,許辭及時意識到不妙,迅速站了起來。

但在手要伸出去阻擋前,他及時反應過來,不能讓林景同發現他的身手如此敏捷,於是又立馬把手收了回去。

如此一來,直接阻止紹嶽山潑酒的動作已是來不及,許辭退而求其次,及時握住林景同的肩膀將他旁邊一推,再上前一步,伸出手臂做了抵擋。那些血紅色的紅酒最終就全都潑在了許辭的手臂上。

林景同脾氣也上來了,當即站起來轉過身,拉起許辭的衣袖看了一眼,顧不得看見他對自己搖頭的樣子,直接就操起桌子上的一瓶酒砸在了地上。

“劈裡啪啦”一陣響,酒瓶落在地上,碎了。

在這樣聲音的餘韻裡,林景同對著紹嶽山,以嘲弄的語氣道:“現在是你們求我們。我們不給錢,袁老爺子連律師費都付不起。等著他兒子判死刑吧!”

不及紹嶽山再說什麼,“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來。

那是服務員被這邊的動靜驚到了,連忙趕過來問發生了什麼事。

“還想去告我們?邵總,先把自己的命看好了吧。我們等等看,誰能活到最後、笑到最後。”

林景同毫不顧忌地說完這句話,拉著許辭直接開門走人。

許辭也不料。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紹嶽山。

當晚紹嶽山跳了樓,次日清早屍體被人發現、報案。

與此同時,他在死前登錄公司內網,給袁氏地產的所有員工寫了一封道歉信,信中表示,儘管他不知道,為什麼那四個爛尾樓的住戶在跳樓後,屍體會分彆出現在湖裡、冷鏈倉裡,但他知道,那四個人死亡,全都是因為自己。

如果他將袁氏運營得當、如果不是他簽字同意的投資計劃失敗導致資金鏈破裂,袁氏地產不會走到這個地步,仙居苑不會爛尾,那四個住戶也不會自殺。

在郵件的最後,他寫道:“跳樓事件發生以來,我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個中滋味,不足為外人道。麵對四人的失蹤,我內疚之情無以言表。後來看到警方的通報,我還抱著僥幸心理,想著這四人或許沒死,他們隻是想要錢罷了。可隨著湖中屍體、冷鏈倉屍體的出現,我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思來想去,隻有以命償命,才能聊表愧疚之情,才能略為告慰那四縷冤魂。我可以不得安寧,唯願四名死者能夠安息。”

乍一看,這實在像是實打實的自殺案。

不過,作為袁氏地產的CEO,紹嶽山的死被懷疑與爛尾樓的四起古怪的跳樓案有關,終究與寧葉葉、李福旺的死亡案件並案調查。

市局刑偵三支隊的警察們例行進行現場勘查,並把屍體帶回市局做進一步檢查。

法醫、痕檢等技術刑警工作的同時,祁臧一行在調查死者自殺前的動向。

很快,警方就查到紹嶽山中午剛去過一家餐廳。

好巧不巧,餐廳的很多服務員都看到紹嶽山與林景同發生了爭執。許辭當然也不可避免地被卷了進來。

服務員對警方的陳述是,其中有位長相很是俊秀的、戴眼鏡的男士,他左半邊西裝、尤其是手臂位置,都被紅酒潑了。

警方一查監控——鎖定了跟紹嶽山吃飯的人,正是清豐集團的太子爺,以及內控中心的總監謝橋。

於是,午飯衝突事件的次日下午,警察就去清豐集團提人了。

許辭跟林景同一起坐進了警車、去往了市局。

接許辭的人恰好還是李正正。

李正正都不由打趣了。“謝總你這……這怎麼又成了嫌疑人?”

許辭麵不改色、從善如流、而又非常熟練地坐進警車,淡淡回答:“……大概我命裡帶‘牢’、或者‘刑’字吧。”

問詢室內。

祁臧當著一眾下屬的麵走向許辭。

見到許辭又一次坐到熟悉的位置時,祁臧的表情也有些微妙,拚命忍了再崩住。

許辭淡淡看他一眼,一副“我和你不熟”的表情。

祁臧擺擺頭,食指勾了一下鼻子,上前坐在他對麵,再抬起頭時已是專用於審訊的嚴肅閻王臉。“方便把昨天你們中午跟紹嶽山吃飯的詳細經過說一下嗎?”

許辭基本如實敘述了。

說是“基本”,是因為這裡還有其他警察在,他暫時沒有說紹嶽山提到要舉報清豐集團的事情。

祁臧敏感捕捉到什麼,暫未深究,隻是問:“那麼在你看來,林景同會是凶手嗎?”

許辭搖頭。“他不像會做這種事的人。再來,他說的都是實話。袁氏現在得求著他。談判麼,就是有來有往,是漫長的心理拉鋸戰。林景同如果咬死價格不放,最終袁氏也隻得同意。要是沒有袁爾陽的事,他們或許還可以拖一拖,找其他的意向收購方。但袁爾陽那事兒,他們急需用錢,沒辦法的。”

“但還是存在這種可能。”祁臧道,“林景同殺他,也不一定是為了談判的事,還可能隻是出一口氣。正好有爛尾樓的事,他順水推舟,把一切偽裝成自殺,是有可能的。或者他還可以把這一切推給爛尾樓事件的受害者、網上某個想為民除害的‘正義’使者。”

許辭:“理論上確實有這種可能。但你們警察辦案,還是要講證據。這還是祁警官你自己說的原話,不要瞎開腦洞,要實事求是。對麼?”

唇槍舌戰,你來我往。

旁邊負責記錄的李正正不由在心裡感歎——

這麼久不見,這個謝橋還是這麼犀利啊。

他怎麼還在埋怨祁隊懟他的事兒啊?果然從商的人都記仇。

等等,兩個人上次都有點像是要處成朋友了,現在怎麼又這麼針鋒相對呢?

許辭不動聲色瞥一眼李正正的表情,再抬眸對上祁臧的目光。

隔著問詢室的明亮燈火,兩人僅僅一個對視,似乎就能迅速捕捉到對方的情緒、以及那眼裡的含義。

這幾乎已經變成了一種無法解釋的心照不宣與默契。

祁臧的嘴角不由揚了一下,但馬上就及時收住了。

李正正再側頭朝他看去的時候,他依然是那副嚴肅凶狠的審訊臉。

審訊室裡,祁臧繼續與許辭唇槍舌戰地交鋒。

卻沒有人知道,某一瞬祁臧的心其實是狠狠跳了一下的——

剛才兩人對視的那個眼神,幾乎會讓他有種錯覺,他和許辭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在監控照見的地方,在最該講究公正與嚴肅的場合……光明正大、卻又暗度陳倉地、極儘隱晦地調了一個情。

在針對“謝橋”的問詢結束後,許辭走了。祁臧以臨時忽然想起什麼,要再問謝橋幾個問題的名義,追了出去。

之後兩個人就站在了市局門口梧桐樹投下的陰影裡交談。

斜陽鋪上金色的梧桐落葉,上麵投出的是兩個看上去緊密依偎、隨時可能糾纏在一起的長長黑影。

但順著影子往上看,又會發現其實他們兩人靠得並不算近,是一個很舒服、很適當,近一步顯曖昧遠一步又顯疏離的、最恰到好處的距離。這個距離幾乎像是某種隱喻。

“說真的,你怎麼看林景同的?剛才你那反應,是有什麼想單獨對我說的?”祁臧問許辭。

許辭倒也如實把自己原本隱瞞的那部分內容告訴了祁臧,又道:“不過我確實不認為他是凶手。他也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動手。

“總不至是四色花竊聽到他的談話,繼而動手的?我覺得這不現實。

“其實從跳樓開始,整個事件都顯得太奇怪,很多地方都有些違和……我覺得紹嶽山的案子,多半還是跟爛尾樓的事情有關。不過還是要等進一步調查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