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織宛雙目失明,看不見滿園不同色不同種類的玫瑰齊齊盛放的景象,但盲人的嗅覺更為靈敏,在還沒進來時就捕捉到了與自己信息素相似的氣味。
這讓她更加篤定了一件事。
裴羽絳沒能察覺到餘織宛心思的百轉千回,看見網上訂的名宿果真如評價那樣,心情好到想哼歌,儘力用語言給餘織宛描繪自己的所見。
“玫瑰除了紅色和黃色還有藍色的、粉色、白色、黑色都有,而且品種都不一樣,主人很會擺,可能是專門找人來設計的,和月季搭配,中間用月季花切割開一條線,做成像是日月結合的形狀,一邊是108朵玫瑰,另一邊是219朵……”
裴羽絳甚至仔仔細細地數了玫瑰花的數量,沒有用多精美的文字,而是用細致的描述很直觀地讓餘織宛自己來感受想象。
“我剛剛看了下,前院也有花,我來給你做花環吧?”
因為對後院的期待最大,裴羽絳進門直奔這裡,但來之前還是瞥了眼前院。
她聽主人說後院的花不可以動,但前院能,用來炮製乾花、做花瓣洗浴都可以,編花環當然也行。
起初還在靜靜聽她描述的餘織宛抬了抬眉:
“你會編花環?”
“當然!”
裴羽絳不會做什麼手工,但編花環這事很擅長,也算是前世Alpha姑娘們行軍無聊時的一點慰藉。
她可以拍著胸脯保證自己編的很好。
“來來來,走前院,我幫你編花環戴上,這裡離河邊不遠,我們收拾一下,晚上可以把這裡的燒烤機帶過去,去河邊燒烤。”
寧鄉的城市管理不嚴格,這裡是屬於郊區,河邊有劃分出來的地方給人用,隻要不破壞也沒什麼嚴格規矩。
聽說晚上有時候還會放煙花,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幸能看到,不過看不到也無所謂,裴羽絳已經打算買點過來自己放,要用那種竄天猴,這樣餘織宛聽聲音更近些,才更有參與感。
還在查攻略的時候,裴羽絳就幾乎要折服在這座小城的隨性與浪漫裡。
屬於和平年代的自由畫卷在她麵前一點點展開,寧鄉不是兩百年後瘡痍遍地、疫病肆虐,讓人聞之色變的“病鄉”,而是如它的名字一般,讓人安寧回歸天性的存在。
此時已經夕陽西下,裴羽絳把行李簡單收拾放到房間裡以後,就出來給餘織宛編花環。
她們住的是獨棟平層,附近有柳樹和人工小湖,裴羽絳穿著牛仔褲也輕鬆翻.牆出去,折了一根柳條再回來。
如果餘織宛視力完好,此時就能看見,身姿修長的女人慵懶地佇立在牆邊,微涼清朗的風灌入風衣,吹得卡其色的長風衣獵獵飄起。
裴羽絳的
發絲被風吹得有點亂,隨意抓了隻發卡彆住,深藍瞳孔裡滿是認真。她內裡隻搭了一件休閒款的白襯衫,塞進牛仔褲裡,纖腰長腿與漆黑皮靴搭配有種說不出的隨性美。
餘織宛看不見,但她聞著滿園花香,記憶卻突兀撞入許久沒回想,像是被刻意封印起來的童年。
她的父母操作冰冷器械的雙手能瞬息將無數人的命運握於指尖,也能撚起漂亮的花朵,為她編織最原始的花環來裝點打扮。
她的這雙眼在那時還能看見萬紫千紅的春天,在翼城初夏的田埂上,吹起掛在花環上的蒲公英梗讓它飄得更遠。
裴羽絳原本沒打算開口的。
她其實嘴有點笨,不太會安慰人,生怕一不小心好心辦壞事。所以在一開始注意到餘織宛神色不對勁的時候,隻是稍微緩下了編花環的動作,迅速回想自己到底是哪裡惹了餘織宛。
今天一天的行程飛快在她腦海中掠過。
出發之前到門口接人了,上飛機扶了,飛機上餘織宛想喝水她主動找空姐要了,餘織宛睡著她主動蓋毛毯,還把自己的肩膀貢獻出來,雖然她覺得商務座的沙發比肩膀舒服。
下飛機也扶了,民宿訂的很好符合預期,兩個人第一次一起旅行,她全程態度很好語氣溫和,絕對沒有做一點掃興的事,沒有發一點脾氣,就連對路過的行人都柔聲細語。
所以肯定不是她的問題。
裴羽絳左思右想,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餘織宛到底在難受什麼。
餘織宛覺得有點丟臉。
除了必要時候的偽裝,她並不想讓彆人看見自己的眼淚,都二十幾歲的人了,因為一隻花環哭也很荒謬,甚至再過完生日她都已經越過25歲,隻是眼睛和鼻頭都酸酸的,讓她難得有點克製不住情緒的外露。
在她默默無聲地打算任由眼淚流乾再裝作無事發生時,一張乾淨,沾了花香的紙巾卻被遞到了她的掌心裡。
餘織宛愣了一瞬,卻不知怎麼就炸毛了,小聲又沒什麼氣勢地吼了句:
“彆看我!”
“我沒看,現在沒看,真的,我眼睛是閉著的!”
裴羽絳早在蹲下來的時候慌忙解釋,甚至拽住她的手來按住自己的眼,感受她的眼皮的確是牢牢貼合。
女人的聲音有點委屈也有點緊張,裴羽絳剛剛拿餘織宛的手指戳重了,眼睛隱隱作痛,但還是堅持著把話給說完了。
“我本來不想管的,但是你哭了哎,我不想讓你哭了。”
她沒怎麼跟Omega相處過,但知道餘織宛喜歡和她貼貼相處。雖然那還是在發熱期,但起碼能證明,一來餘織宛不是生她的氣,二來也不排斥與她接觸。
為了融入這個世界,裴羽絳翻閱過很多資料,她看見過某個權威資料裡寫著“擁抱讓人治愈”,雖然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但她很確信,她在看見餘織宛哭的時候心裡就不太好受。
她不想再讓餘織宛哭了,於是問:
“要不你抱抱我?抱抱我是不是就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