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壘的牆壁厚達十五米,外部加裝了防爆裝甲,可以擋得住6級汙染物的入侵。
堡壘內部則配備了獨立的生命支持係統、電力係統、照明係統,極為豐富的食物儲備,甚至還有少量的娛樂設施。
這座堡壘,完全符合設計者的初衷——“即使大地之城被毀,那堡壘中的人,至少還能能再活5年。”
堡壘的全稱,是“第三區科學與技術研究院0301分院”。
這裡的研究重心隻有一個:汙染源與汙染物。
當年,江教授他們就是在這個地下堡壘,帶著團隊日以繼夜的工作。
厲行洲的母親生前也是這團隊中的一員。
厲行洲自己的童年也有相當長的時間是在此處度過的,所以他清楚這座堡壘的每一處設施,在這迷宮一般的結構裡穿行也不會迷路。
厲行洲剛穿過燈火通明的拱形通道,一位穿著短褲T恤敞著白大褂,頭發蓬亂的中年人迎了過來:“哦哦,厲將軍!您來了!”
厲行洲略一頷首:“胡老師。”
中年人名叫胡天,是江教授生前合作最多的學生。
在江教授去世後,除了主持第五區研究院的何未何教授以外,整個人類生存區當中,胡天算是對汙染物研究時間最長也最為深入的學者。
胡天撓了撓亂蓬蓬的頭發,也不跟厲行洲說什麼客套的話,直接切入主題道:“來來來,看看最新的標本。”
胡天一邊說,一邊刷卡把厲行洲引到了實驗室。
冷白的熒光燈照著一排排的透明標本瓶。
標本瓶裡,漂著被切成兩半又重新縫合的幼狼屍體、漂著猶如鐮刀刀刃的組織、漂著半透明形如觸手的器官……
厲行洲盯著那把“鐮刀”道:“從5級‘螳螂汙染物’上取下的?”
那隻5級汙染物橫掃春台路時,厲行洲人在前哨站,無法親自處理這隻汙染物。
等他趕回大地之城時,隻看到了搶拍下的照片,並沒有看到完整的屍體。
但厲行洲對那雙長達5米、股節內側布滿細細密密尖刺的捕捉足印象深刻。
據執行任務的士兵說,就連他們特製的捕獸網都差點被這對捕捉足給劃斷。
胡天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道:“準確的說,是從那“一對汙染物”中的5級雌性汙染物上取下的。”
厲行洲眉頭一挑:“一對?當時的汙染物有兩隻?”
胡天道:“對。那隻3米高的是雄性,是隻3級汙染物。由於雌雄體體積差異巨大,再加上雄性的尾部紮進了雌性汙染物的背部,所以一開始並沒有人看出來這是兩隻汙染物。”
厲行洲的下頜線緊緊繃了起來。
胡天這麵還在不停說著,厲行洲已經走到那隻存放著幼狼屍體的標本瓶前方。
他問道:“這隻‘幼狼’,其實根本不是九眼狼的後代?”
胡天道:“對。這隻‘幼狼’,豈止不是九眼狼的後代,它和九眼狼根本就不是一個種群,是完全獨立的另一種汙染物。它應該是主動選擇暫時寄生在九眼狼的喉囊裡,在九眼狼瀕死時再現身攻擊……”
厲行洲緩緩道:“汙染物……在‘合作’。”
胡天沉默了半分鐘,摘下眼鏡,用白大褂擦了擦鏡片,憂心忡忡道:“您也是這麼個看法?我確實有這個擔憂……”
他重新戴上眼鏡,取過一遝紙,用無針訂書器草草釘了下遞給了厲行洲:“厲將軍,這是我們報告的初稿,裡麵就有汙染物的‘快速進化’和‘學習’的內容。”
“我們也在論證,汙染物的這些變化,對下一次的畸變期會有什麼樣的影響。”
厲行洲快速翻閱著手上的報告。
其實對於非專業人士來說,這樣一份報告,而且是結論不明的初稿,充斥著令人痛苦的術語,十分難懂。
但或許是從小對汙染物研究耳濡目染之故,厲行洲總是能精準地理解每一份報告,甚至還能反過來對胡天他們給出一些提示。
今天也是如此。
胡天和厲行洲討論完,神色激動地奔回辦公室,準備再去跑一遍測試模型。
厲行洲也離開了研究所。
儘管今天看到的隻是初稿,儘管對於下次畸變期究竟會發生在哪個區域、會有什麼程度的畸變體還沒有最終結論,但厲行洲心裡已經有輪廓了。
不斷學習、不斷偽裝、不斷進化的汙染物嗎……
厲行洲坐回車裡,揉了下眉心,接通了周中尉。
快速說完最要緊的幾件事後,厲行洲問道:“之前江教授提到的莊園和冬眠艙,找到了嗎?”
周中尉道:“找到了,今天下午三點前就能出勘察報告,會直接發給您。”
厲行洲看著自己紋絲不亂乾淨整齊的袖口,下意識地伸手理了理,應聲道:“好。”
*
厲行洲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一點了。
在回來的路上,他抽出時間看完了冬眠艙的勘察報告。
結論很清楚:
【通過比對冬眠艙中殘留的生物類樣本,確認冬眠艙的使用者為第三區居民淩鹿,居民編號0306706329290】
【但由於冬眠艙毀壞時間過長,已無法確認冬眠艙投入使用的具體時間,僅能推測使用時長超過15年。】
厲行洲走上三樓,瞟了眼淩鹿的房間,毫無意外的房門緊閉。
他收回視線,手按住自己房間的門把手剛剛往下一壓——
對麵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少年探出個腦袋,黑色的頭發翹起來了幾根,深紅色的眼眸有些迷迷瞪瞪地望著自己,聲音軟軟地喚了聲:“先生?您回來啦?”
厲行洲頓了一秒,緩緩道:“怎麼還沒睡。”
少年揉了揉眼睛:“唔,您不是說晚上要幫我看卷子嗎……”
厲行洲推開房門:“……拿過來吧。”
少年臉上露出毫無掩飾的笑,回身抓起兩頁紙,跟著厲行洲進了門。
厲行洲接過卷子坐到沙發上,同時指了指身旁:“坐。”
淩鹿坐到沙發的另一角,打了個哈欠。
厲行洲快速掃完兩頁紙,點了點頭:“不錯。”
少年並沒有跳起來歡呼。
厲行洲抬眼一看,發現不過一分鐘的時間,少年已經撲在沙發上,睡著了。
少年白皙而柔軟的麵孔,有一半陷在了沙發裡。
黑色的頭發自然垂落著,擋住了他光潔的額頭。
厲行洲揉了下眉心,找出一床沒有用過的毯子,搭在了淩鹿身上。
他摁滅客廳的燈,走回自己的臥室,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