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淩鹿再次來到服務中心,又做了一遍能力測試。
很快,小丁笑盈盈地走出來,拿著批好分數的試卷對淩鹿道:“恭喜呀,測試通過了!我這就聯係謝老師。”
她拿起座機話筒,按了幾個鍵。
過了許久,電話終於接通。
小丁才同對麵說了幾句,淩鹿便聽見話筒裡傳來了咆哮聲:“不要給我找那些不靠譜的小年輕過來!屁都不會隻會添亂!”
那聲音如此之大,即使淩鹿站得遠遠的,也不由稍微抖了一下。
不過小丁似乎完全不以為意,依然笑嘻嘻地告訴對方:“等下他就過來找您麵試了哦,您記得要給他開門。”
那邊又吼了聲“開個錘子”,“啪”一下掛了電話。
淩鹿:……
小丁轉頭看著淩鹿:“好了小鹿,都交代好了。等謝老師麵試通過,您就是正式的機械師了。”
說完,這年輕姑娘又過來笑眯眯地拍了拍淩鹿的肩膀:“謝老師很好說話的!”
淩鹿:……?
這時,馬主任也推著自己的輪椅從後麵的辦公室轉到了大廳,對淩鹿道:“年輕人,老謝人其實挺好的,就是脾氣有點兒怪。”
“他要是一開始凶你,你彆怕,更彆轉身就跑,明白嗎?”
淩鹿點頭:“明白了!”
*
按照小丁給自己的地址,轉了兩趟公交車,淩鹿找到了謝老師的工作站。
聽小丁說,謝老師的全名是謝爾蓋耶夫,和馬主任一樣,當年都是軍人。
後來兩人都因傷退役了。馬主任來了服務中心,謝爾蓋則開了城裡最出名的一間“機械師工作站”。
工作站藏在一個小巷子裡,是一棟不起眼的二層小樓,大門緊閉,也沒有招牌。
淩鹿敲了敲門。
沒有人應。
淩鹿又用力敲了兩次。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後,門咣一下從裡麵拉開了。
一個五十多歲,身形胖大,頭發稀疏,唇邊掛著兩撇胡子的男子,左手勾著門,一臉懷疑地看著眼前纖細的少年。
淩鹿:“謝老師?我是淩鹿……”
謝爾蓋兩條棕色的眉毛一擰,咆哮道:“馬瑞這個老糊塗!我要找的是能空手掄大錘的,送個這麼個小身板兒的過來做什麼!”
“你不合適的,回吧!”
說完謝爾蓋就要把門闔上。
淩鹿趕緊用雙手擋住門:“我挺合適的!我特彆擅長修東西!我修過好多東西了!”
謝爾蓋“嗤”了一聲,根本不搭話,同時左手往前一推,依然是要關門。
淩鹿看著謝爾蓋的左小臂,急道:“謝老師,你的手,手要掉了!”
謝爾蓋從鼻孔裡噴出股氣,正要做出譏笑的表情,就聽見“咣當”一聲——
他的左小臂,或者說他安在左臂肘關節上的那隻機械臂,直直掉在了地上。
謝爾蓋哼了聲,換成右手有點費力地撐著門:“你怎麼知道要掉的?”
淩鹿彎腰撿起那隻機械臂,遞給謝爾蓋道:“底座好像……沒擰緊。”
其實謝爾蓋來開門的時候,淩鹿就一眼看到,這人的左小臂並不是真正的手臂,而是一隻簡陋的機械臂。
這隻機械臂的骨骼沒什麼光澤,電線暴露在外,剛才掉在地上的時候估計還撞到了開關,現在五根“手指”正在嘎吱嘎吃的張開合攏,合攏張開。
說實在的,這樣一隻開開合合的機械手,再配上那瘮人的聲音,絕對不是什麼令人愉悅的場景。
而這穿著白色小立領襯衫係著小領結,麵容精致的少年,毫無懼色地捧著這隻手臂,誠懇地問著:“謝老師,要幫您裝回去嗎?”
謝爾蓋又“哼”一聲,先把淩鹿放進了門,再用右手接過這隻機械臂:“我本來就是要把這隻手拆下來,不用你來裝。”
淩鹿:“哦……”
正在這時,屋裡的座機鈴聲大作,叮鈴叮鈴響個不停。
謝爾蓋眉頭又擰了起來,一邊罵著“催個鏟鏟哦”,一邊走過去,將機械臂萬分小心地擱在桌麵上,接起了電話。
“收音機?沒顧上呢。你慢慢等著吧。”謝爾蓋三言兩語掛掉了電話。
謝爾蓋右手撐著桌麵,看向淩鹿:“你叫淩鹿是吧?”
淩鹿使勁點頭。
謝爾蓋道:“收音機,會修嗎?”
淩鹿眨眨眼:“我可以試試。”
謝爾蓋右手指了指旁邊的一個房間:“著急要修的是一台藍色外殼的收音機。工具、配件都在房間裡,你自己隨便用,修好了跟我說。”
淩鹿走進這間“工作間”,看見工作台上堆著五六台大小不一的收音機、七八部電話、幾個或大或小的鬨鐘、還有一台帶著個大喇叭的唱片機,兩輛兒童玩具車。
唔……看來這個工作站真的是什麼都修啊……
除了這些待修理的東西,台麵上還擺放著帶透明蓋子的工具箱,裡麵有著型號不同的螺絲刀、鉗子、扳手、起子、卷尺、電筆、刀片……一旁的架子上,則是整齊地放著被拆下來的電路板、電池、磁鐵一類的。
所有這些雜七雜八或大或小的物件,都擦拭得乾乾淨淨,排列得整整齊齊。
看著東西雖多卻不顯雜亂的工作台,淩鹿不禁有些疑惑:謝老師將工作台收拾得這麼齊整,怎麼會……不小心將胳膊給弄掉了呢?
對於自己一時想不明白的問題,淩鹿從來不執著。
他沒再去想為什麼謝老師會這麼“不小心”,轉而去找那台藍色外殼的收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