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鹿咬了下唇,帶著些許忐忑,又帶著幾分期待,小聲道:“那你剛才說的,我可以當著你把犄角尾巴都露出來,也是真的?”
厲行洲的唇角勾了勾:“當然。”
淩鹿一下就笑得眉眼彎彎,連聲道:“好呀好呀——以後在你的公寓吃飯的時候,我就可以把它們都放出來了!”
再也不用擔心尾巴不聽話地跑出來啦!
他蹦躂到沙發邊上,高興得抱著靠枕在沙發上滾了滾——
滾著滾著,他想起另一件事,又跳起來拽住了厲行洲的手腕:“先生,摸!”
得讓先生趕緊好好摸摸自己,才能讓犄角乖乖收回去呢!
*
按著厲行洲把自己的小犄角摸下去以後,淩鹿出門了。
他先去了醫院。
和厲行洲早上說的一樣,陳雪已經做完手術了。她人還很虛弱,術後一直在昏睡,但確確實實是保住了性命。
見到淩鹿的身影,汪明遠一下就撐著站了起來,趙瑜則是直接跳過來,顯然都是有許多話要對淩鹿說。
不過,這兩人還沒排上號呢,淩鹿已經被聞訊趕來的院長和好幾位醫生截胡了。
須發皆白的老院長,激動得跟喝醉酒了一樣的滿臉通紅,連聲說這台醫療艙和幾十年前一樣好用,這會兒功夫已經做了兩台手術,操作起來也非常簡便,給出的診斷也精確無誤……
當然,最重要的是,感謝淩鹿奇跡般地修好了這台醫療艙。
周圍的醫生們也紛紛讚揚著,說這樣一來,那些做不了手術、救不了的人又有救了。
好不容易聽完了所有的誇獎和感謝,淩鹿這才有空隙和汪明遠他們說上話。
趙瑜雖然哭得太多外加一夜沒睡,兩眼發腫麵色發白,但精神倒是非常好,把昨天如何在最後關頭才聽到“醫療艙好了”的情景,又是如何趕緊將陳雪送進去,再有汪明遠是如何在手術室外一直站著不動,全都繪聲繪色說了一遍。
汪明遠則是要沉默許多。在趙瑜不停念叨著“淩鹿……不小鹿老師你真的太厲害了,原來你是這麼優秀的機械師”“我都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才合適”的時候,這高高壯壯、穿著機械假肢的男子,對著淩鹿深深鞠了一躬,眼睛通紅地說了聲“謝謝”。
() 淩鹿雖然聽過許多感謝的話,但從未被這樣行過禮。這麼一來,他不禁有些呆,更加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隻能站在原地,手不停擺著,嘴裡嘟噥著:“不,不用這麼正式,我,我也沒做什麼……()”
趙瑜過來拍了拍汪明遠的肩,對淩鹿道:小鹿老師,你做了很多了。▄()_[(()”
“要是這次雪姐真的沒挺過去……”
“估計汪大狗恨不得也就這麼去了。”
淩鹿不解地“啊”了一聲,心說原來汪明遠對陳雪隊長的感情這麼深厚嗎?
這邊汪明遠瞬間就紅了臉。
這人高馬大的士兵,有些窘迫地對趙瑜說:“彆……彆亂說……”
“我,我……我和你一樣的,我們都是……都是擔心她。”
淩鹿在一旁更迷惑了,心說汪明遠雖然之前就不愛說話,但也不是結巴啊。
怎麼突然就結巴了起來?
趙瑜嘖嘖兩聲,道:“汪大狗,不是我說你,都經曆過這種事了,你還裝什麼裝?”
“你不說,真當雪姐就看不出來麼?”
汪明遠聽到後麵一句話,差點人都要站不穩,機械假肢都“嘎吱”了一聲,嚇得淩鹿趕緊扶住他,連聲讓他注意重心彆亂晃。
汪明遠後來扶著牆站穩了些,盯著趙瑜,連耳朵都紅得要滴血:“你,你說,她,她,她看出來了……?”
趙瑜“嗤”了一聲道:“啊,換成誰都能看出來吧。”
“大概隻有你自己以為自己藏得好吧。”
汪明遠這下人跟傻了一樣,直瞪瞪地看著前方,嘴唇張了又閉閉了又張,最後擠出來一句話:“那,那,她……”
這句話相當於隻說了一個字,淩鹿完全沒弄明白汪明遠要表達什麼意思。
可趙瑜卻聽懂了。
趙瑜又“嘖”了一聲,慢悠悠地說:“雪姐什麼想法,不應該你自己去問她嗎?”
“我啊,我隻知道,雪姐每次都會特地留一塊最好的小餅乾給你。”
“我要是敢去動那塊小餅乾啊,她能把我的手給打斷!”
說到這裡,趙瑜不禁有些恨恨的:“哼,所以你這汪大狗,彆這麼拖拖拉拉東想西想的了,拿出點兒你扛著我們往外跑的魄力出來啊!”
汪明遠整個臉紅得跟在燒一樣。他沒有回應趙瑜的話,隻是自己扶著牆,慢慢走回病房,又坐在了陳雪的病床邊上。
趙瑜在後麵歎了口氣道:“哎,真是讓群眾操碎了心。”
圍觀了全程卻依然一頭霧水的群眾淩鹿,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們剛剛這都是在說什麼?汪明遠在裝什麼?這和陳雪的小餅乾又有什麼關係?”
這一下,趙瑜用比剛才“沒想到小鹿老師你是這麼天才的機械師”還要驚奇的目光看向了淩鹿。
他瞪著眼睛過了好幾秒,這才確認般問道:“小鹿老師,你是,真的,完全沒聽懂?”
淩鹿搖搖頭:“沒懂。”
() 趙瑜便壓低了聲音:“汪大狗他啊,一直偷偷喜歡雪姐,還以為其他人都不知道呢。”()
淩鹿直愣愣地盯著趙瑜:可是大家都喜歡陳雪啊,你不也喜歡陳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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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瑜趕緊糾正他:“我們的喜歡,和汪大狗的喜歡不太一樣。”
“我是把雪姐當最好的隊長,和信得過的朋友。汪大狗他的那種喜歡,是想和雪姐成為戀人的喜歡。這是不一樣的。”
淩鹿“哦”了一聲,依然似懂非懂。
他仔細想了想,發現從自己從冬眠艙裡醒過來以後,周圍相熟的人,似乎都沒有“戀人”。
小丁和男朋友分手了,崔嶼的戀人身亡了……
這兩人聊天的時候,也從來不提這方麵的話題。
所以自己還真的不知道,“戀人”之間的“喜歡”是什麼樣的。
淩鹿還想再多問問,趙瑜卻被護士叫走換繃帶了。
*
確認了機械假肢沒問題,又記錄了一些數據,淩鹿離開醫院去了工作站。
其實他作為“外援”,完全沒有必要每天都去工作站的。
不過淩鹿想著機械假肢都做好了,今天再和老餘他們交代些細節,就可以趕快回大地之城了。
他到工作站的時候,老餘和陶楊正坐在工作室裡,圍著堆滿材料的工作台,麵色頗有些糾結。
淩鹿一進來,老餘就躥到了他麵前,又驚奇又羨慕地問他,是不是修好了醫院的醫療艙。
淩鹿點點頭:“嗯。”
老餘兩手重重一敲,就跟要哭了一般,說很久以前,他家人得了重病,就是用醫療艙做的手術。
後來這個醫療艙壞了,沒法救人了,他家人一陣唏噓,還跟他說過:要是能把這醫療艙修好該多好,能救回多少人啊。
也就是這麼個由頭,老餘才一心要做機械師,才熬過了枯燥艱辛見效緩慢的訓練期和新人期,成了現在的高級機械師。
可惜,成了高級機械師之後,當他試圖去修這個醫療艙時,卻發現根本無從下手。
老餘一度以為,估計整個第三區,或者整個人類生存區,都沒人能修好科技水平這麼高的物件了。
沒想到,淩鹿居然在一夕之間單槍匹馬地修好了它。
聽老餘說得如此鄭重真切,淩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他小聲解釋道:“其實,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修好的……或許隻是碰巧……”
在老餘看來,淩鹿這麼說,自然是因為他不願意說出來具體的修理方式。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淩鹿是真的“不知道”。
中午醒來以後,淩鹿就試圖回想了昨晚的修理過程,結果什麼細節都想不起來——
就像他想不起來,以前在汙染區是用什麼方式讓犄角和尾巴消失,在汙染物肚子裡的時候是怎麼大聲呼救,他也完全想不起來這次究竟做了什麼,就把醫療艙給修好了。
儘管老餘並沒把淩鹿說的
() “不知道”當真,但他心裡其實也絲毫不以為意。
作為曾經兩次試圖修理醫療艙的高級機械師,他非常清楚,能把那台機器修好的技術,絕對是“神乎其技”,屬於即使全程觀摩下來也一樣學不會的技術。
既然這樣,對方即使費儘口舌說出來,也隻是在浪費雙方的時間。
因此老餘一下就把這個話題帶了過去,直奔他最關心、也最不好意思問出口的那件事——
這上了年紀的高級機械師,搓了搓手,身體不自覺地前傾著,既誠心又小心問道:“小鹿老師,你能不能在黃昏之城,多留一段時間?”
淩鹿:“……啊?”
原來和前段時間的大地之城一樣,此時的黃昏之城也積壓了許多待修理的物件。特彆是一些采礦工具器械,都到了該維護更換的時段了。
這麼大的工作量,就算老餘和陶楊兩人連軸轉,都沒有辦法保證修護進度。更彆提還有一些機械,是老餘都摸不透原理、不敢輕易下手的。
所以,老餘和陶楊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拉下臉來,懇求淩鹿在這裡多待幾天。
倒不一定要淩鹿親手修多少東西,最要緊的,是希望淩鹿能教教他們,有些舊紀年的設備到底要怎麼維護才行。
說完之後,這位不久之前還對淩鹿不屑一顧的機械師,如今眼巴巴地看著淩鹿,唯恐這年輕人一口就回絕了自己。
其實,在聽老餘說到“礦山外堆滿了缺胳膊少腿的采礦機器”時,淩鹿就已經心癢了。
要知道,他是最不能忍受“機器壞在那裡沒人修”這種場景的。
不過,他倒也沒有一口答應老餘。
畢竟大地之城那邊,謝老師還在養病,還在等著自己回去呢。
看見淩鹿臉上那有些按捺不住又有些糾結猶豫的神色,老餘又道:“其實我之前和謝老師通過電話,他的意思是……如果小鹿老師拿不定主意,可以和他商量。”
聽老餘這麼說,淩鹿趕緊聯係了謝爾蓋。
結果那邊謝爾蓋一接起電話,直接就問道:“是不是一聽到有好多機器等著修,還是以前沒摸過的采礦機器,就已經忍不住想去看看了?”
完全被看穿心思的淩鹿,不好意思地應了聲是。
謝爾蓋在那邊大笑起來,說“你那點兒小心思,實在是太好懂了。”還說“你趁這個機會留在黃昏之城,接觸一些大地之城沒有的機械,順便幫幫老餘他們,也是件好事。”
末了,老爺子還氣哼哼地補了一句“我可是特意叮囑過老餘了,讓他給你正常上下班,該放假的時候放假,可不能讓你過去當苦力天天跟著他們連軸轉。”
至於大地之城這邊,謝老爺子說前段時間集中力氣將該修的都修了,剩下的他一個人完全應付得過來,讓淩鹿不用擔心。
聽到謝老爺子這麼說,淩鹿才算放下心來,準備安安心心地在黃昏之城多待一段時間。
淩鹿哪裡能想到的是,謝老爺子的手邊就放著當
天的報紙,而報紙裡麵正好提到——“厲行洲將軍近日親自前往黃昏之城,對汙染物的動向做進一步調查”呢。
掛掉電話的謝老爺子,一麵用單手翻著報紙,一麵嘀咕著:“厲將軍啊,您可要好好把握機會,彆再讓我家乖徒弟失望啊……”
*
定下來要留在黃昏之城後,淩鹿一分鐘都沒閒著,當即就和老餘他們開始了工作。
一直到下午六點的下班時間,他收到一條信息。
厲行洲:【來吃蛋炒飯。】
蛋炒飯?
是厲行洲做的?
自己見到過菲莉亞吃蛋炒飯,她吃得很香很香……
如果是厲行洲親手做的……
淩鹿立刻覺得有點餓了。
原本打算回宿舍的他,直接跑去了厲行洲的公寓。
一進門,淩鹿便聞到了一股誘人的鮮香味道。
那是炒蛋獨有的鮮,米飯用油高溫炒過的香,再和著分量適中提味恰好的鹹,天造地設般融在一起的勾人滋味。
盯著桌上那兩盤金黃燦爛又顆粒分明的蛋炒飯,淩鹿不自覺地擦了擦口水,心說果然,隻有厲行洲做的食物,自己才會覺得有食欲,才能聞到香味。
厲行洲見到淩鹿這不住偷偷擦口水的模樣,一句多的話都沒有,直接讓他洗了手坐下來開吃。
淩鹿也不和厲行洲客套了,抓過勺子就埋頭苦吃起來——
當然,拿起勺子的那一瞬間,他的小角和尾巴就已經全都出來了。
真的好香,好好吃!
直到一口氣乾掉了半盤飯,淩鹿才想起來喘口氣,盯著厲行洲驚歎道:“先生!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吃晚飯哎!”
不同於大快朵頤傾情投入的淩鹿,厲行洲雖吃得也很迅速,但動作利落而優雅,上臂一直貼著身體,腰背也是全程挺直的。
聽見淩鹿的話,他擱下勺子,用餐巾按了下嘴角,應道:“嗯。”
淩鹿手撐著下巴,似乎是要說什麼。可他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隻是眼睛彎出了極好看的弧度,身後的尾巴也高高翹起,在那裡跟個小秋千一樣不挺晃蕩,像是高興得暈頭轉向以至於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厲行洲將視線從那小尾巴上麵挪開,拿起一旁的玻璃杯喝了口水,狀似隨意地開口道:“你下午說,會在黃昏之城多住一段時間?”
淩鹿點點頭,歡快地應聲道:“對啊對啊。”
說完,他就忍不住開始念叨起來,有多少多少東西可以修,有哪些機器一聽名字就很有趣……
厲行洲坐在他對麵,一言不發地聽著他叨叨,半點都沒有打斷,甚至還時不時點點頭。
待淩鹿終於念叨累了停下開始喝水,厲行洲才緩緩道:“你現在住的宿舍,雖然離工作站近,但條件不好吧?”
淩鹿撓撓頭:“也還好呀,就是洗澡麻煩一點,而且洗澡的時候也不敢把尾巴放出來洗……”
畢竟是公共浴室,
萬一有人看到自己的尾巴被嚇到了呢?
厲行洲再次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道:“我這間公寓離工作站也不遠,你可以搬過來。”
淩鹿此時還沒反應過來,直接問道:“那你呢?”
厲行洲:“……我也住這裡。”
淩鹿怔了兩秒,慢慢睜大眼睛:“先生!先生是讓我和你一起住嗎?!”
厲行洲的手指沿著玻璃杯邊緣緩緩滑過,神色如常地應道:“對。”
淩鹿臉上的驚訝慢慢轉成了喜悅。
他乾脆從餐椅上跳了起來,跑到厲行洲身邊,彎下腰摟住厲行洲的肩背,在他耳邊快樂地嚷嚷著:“太好啦,太好啦,終於可以和先生一起住啦!”
那不加掩飾的歡愉聲音,和窗外的黃櫨花一樣,輕輕軟軟,借著風就要起舞,就要不止不休地落入人的心間。
年輕的指揮官先生,輕輕拍了拍淩鹿的胳膊,聲音略有些低啞:
“淩鹿……”
淩鹿鬆開臂膀站直了身體,尾巴依然晃個不停,臉上的喜悅半分不減:“嗯嗯?先生?”
厲行洲:“你……真的這麼高興?”
淩鹿:“當然!我好開心啊!”
厲行洲:“……為什麼?”
淩鹿:“啊?當然是因為我答應過江婆婆啊。”
厲行洲:“……嗯?”
淩鹿:“因為我答應過江婆婆,要找到你,要和你一起好好生活——一起好好生活的前提,不就是住在一起嗎?”
“之前我就想和你一起住,結果你沒有準備好,我還挺難過的,覺得沒法達成和江婆婆的約定了。”
“後來我們變成鄰居啦!我想這也勉強算是‘在一起生活’?”
“現在好了,我們終於是室友啦!”
厲行洲低低“噢”了一聲,聲線一如既往的平穩淡定,聽不出什麼情緒。
他隻是再一次端起水杯,慢慢放到了唇邊。
倒是淩鹿有點好奇:難道是今晚的炒飯太鹹了,所以先生一直在喝水?
奇怪,我明明覺得味道剛剛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