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糖惶惑不安地盯著司寒爵的表情。
緊張到極致,小小的軟糖都快嚇成硬糖了。
那枚竊聽器橫在兩人中間,黑色的,小小的,像一枚隨時都會將這一切撕毀破壞的定時炸/彈。
司寒爵目光沉著,本就比普通人暗的眸色在旋轉木馬的輝映下幽深如寒潭,似乎有薄薄的風雪,直盯地唐小糖背心發冷。
小熊軟糖兩隻小腳並在一起,腳心躬起,因為沒有腳趾,他無法體會摳出四室兩廳是什麼感覺,但是,這種接受審判一樣的感覺,真的太糟糕了啊!
圓溜溜的眼睛不停偷偷瞄著主人,小眼神飄忽不定,慫地小肩膀都縮了起來,長久的沉默裡,他忍不住偷偷伸出一隻小jiojio,往後退那麼一丟丟,再退那麼一丟丟。
都快退成剪刀腿了,糖胖乎乎的身體晃了晃,站不太穩了。
糖已經做好逃跑的準備惹!
司寒爵突然發出一輕笑,那笑意凝在嘴角,轉瞬即逝。
唐小糖呆萌萌地睜大了眼,目光追尋著那抹消失的笑意。
要是糖沒看錯的話,主人是在……調戲他??
還很開心的樣子??
司寒爵接過那枚竊聽器,捏在手裡把玩,黑色的竊聽器在手指間眼花繚亂地轉來轉去,他由上而下地俯視著小熊軟糖,“今晚這一切,是你安排的?”
唐小糖,搓著小手,低頭看著粉嫩的小腳,“你……你喜歡嗎?”
“是我想的,但是,是大盟友安排的,”唐小糖不敢居功,急忙解釋,“大盟友超棒的!”
“大盟友?”
司寒爵挑了挑眉,很好,看來有些人比他先知道糖會說話這件事呢。
司寒爵伏低身體,烏黑的瞳孔平視著小熊軟糖,因為緊張,依稀可以看見小熊軟糖胸脯處細小的起伏,翹翹的小鼻尖沾了一點點灰塵,萌死個人。
小小的糖站在一望無際的夢幻燈海中,純淨到極致的小身體攏著朦朧的光輝,像是一顆小太陽,散發著誘人的溫暖,在散碎的星辰裡,一如世間絕色。
因為司寒爵的突然靠近,小熊軟糖小嘴張圓,兩隻眼睛倏地向中間集中,將全部的視線凝聚在主人漆黑而慵懶的眼神裡。
哎?
主人好像
不太怕我的樣子?
唐小糖搓了搓小手,慢慢收回退出去一大截的那隻小jio。
“我還以為……”司寒爵唇角挑著一抹笑,伸出手指點了點小熊軟糖光滑圓潤的大腦袋,抿了抿唇,將下半句話咽了下去。
在最初生活出現異常的時候,他以為有人闖入,慢慢地,他發現這個“闖入”生活的東西並無惡意,並且,以一種笨拙而蠢萌的方式,認真的照顧他。
漸漸消失的頭痛,沉靜美好的睡眠,擋在玻璃碎片前的小紙杯,浴室裡擠好的牙膏,半夜蓋好的被子,被揍倒在地的間諜。
以及,精心準備的遊樂園燈海。
最初震愕的心慢慢沉澱下來,司寒爵總覺得,是唐糖的靈魂回來了。
——是唐糖的靈魂回來了。
隻不過是一顆糖的模樣。
他淡淡一笑,雙臂交疊,好看的下巴墊在胳膊上,熒熒燈光照耀,將男人英俊鋒銳的臉勾勒出溫柔而靜好的輪廓,男人目睫之中藏著潮濕的笑意,“你叫什麼名字?”
唐小糖嚇得退後一步,努力扶著獨角站穩,睜大了雙眼,一點驚疑不定的歡喜,慢慢從眼底浮光似的透了上來。
“我叫唐小糖!”小熊軟糖站直身體,眼底綻放開一朵又一朵快樂的小花花,細聲細氣的小聲音也有了底氣,清脆道,“你叫我小糖就好啦!”
“你給自己取的名字?”司寒爵問。
溫熱的呼吸清風一樣拂過唐小糖的身體,小熊軟糖深吸了口氣,慫慫的小身板一挺,對司寒爵本能地親熱和眷戀讓他頃刻打開了話匣子,“不知道耶,我一醒來就知道啦。”
果然。
司寒爵眸底水霧漸深。
唐小糖低著頭,害羞地對著小手手,乖巧聽話地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對方,恨不得捧著一顆糖果心奉送上前,奶甜奶甜的聲音裡藏著小小的歡喜,“一睜開眼,我就知道自己叫唐小糖,也知道……知道你是我的……主人!”
主人??
司寒爵眼底的笑意越加璀璨。
好玩。
小熊軟糖壯著膽子,向前蹭了兩步,突然偷襲一樣伸手抱住主人的下巴,“啵唧”親了一口。
偷襲成功的小熊軟糖轉過身,噠噠噠跑到獨角後麵躲起來,小揪揪和小手手四
爪並用,努力遮住眼睛和燒紅的臉蛋。
哎呀,羞死糖了!
傻傻的糖捂住臉,整個小身體卻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直白而大膽的示愛,讓司寒爵著實愣了愣。
嬌嫩的感覺隻停留了一秒不到的時間,甜香和嬰兒般的軟滑觸覺卻像雲層裡經久不散的雷聲,震地司寒爵腦中轟然一響。
有一顆糖在心底融化,收成一汪甜美的湖。
他深吸了口氣,竭力忍住心底翻湧的心疼和酸軟,伸出右手,四指並攏,優雅地遞向小熊軟糖,“你願意,陪我跳一支舞嘛。”
唐小糖愣了愣,圓圓的眼睛裡彌漫起濕潤的水汽,大笑著張開小胳膊,撲在司寒爵掌心裡。
主人不怕糖!主人也很喜歡糖!
甜甜地喜歡得到回應,唐小糖心裡噗噗地開滿了花,他就知道,主人才是最甜的!!
小熊軟糖牽著司寒爵的手指,音樂聲泉水般叮叮咚咚響了起來,旋轉木馬緩慢前行。
從流水方向吹來的晚風沁著濕漉漉的涼,司寒爵乘著潔白的獨角獸,任由手指被小熊軟糖珍寶似的抱在懷裡,指尖敏感的紋理與軟滑的糖果輕輕碰觸,酥酥的微癢一路到了心底,將那片甜甜的湖水攪地滿池漣漪。
唐小糖笨拙地轉了個圈,小腿緊鑼密鼓地跟著司寒爵的節奏奔跑,圓滾滾的肚子小小的彈起又落下,在空氣裡畫出一層淺淺的紅影。
小小的糖咯咯的大笑著,笑聲鈴鐺似的飄進司寒爵耳朵裡。
司寒爵屈起長腿,踩在獨角獸的腳蹬上,認真而專注地和小熊軟糖在獨角獸的腦袋上翩翩起舞。
煙花,獨角獸,鋪滿燈光的螢火小道。
都是那些老照片上浮光掠影的一點片段,都是他童年裡遙不可及的,彆人的快樂。
這些細碎的,連他自己都已經淡忘的事,卻被一顆甜甜的糖記在心裡,司寒爵嗬出一口霧氣,心裡暖暖地熱了起來。
嗯,至於某個對小熊軟糖的事隱瞞不報的“盟友”,他原諒了。
“阿嚏!”薑宇正在給請來放煙花的工作人員發工資,因為起了風,腦袋上的蝴蝶結開始翩翩飛舞,冷不防被一個噴嚏一震,那隻蝴蝶就像要飛走似的,醫生冷冷一撇,不知從哪變出個西瓜殼
絨線帽,扣在他腦袋上。
“我來吧。”醫生慢悠悠地伸手,不容拒絕地接過他手裡的賬本。
薑宇揣著手,弓著肩膀抗冷,喃喃自語,“又是為彆人的愛情哭泣的一天。”
醫生淡淡道,“你也喜歡?”
帶著西瓜帽的薑宇用標準的農民揣姿勢看著他,“誰能拒絕這樣的絕美愛情呢。”
醫生的金絲眼鏡刷地閃過柯南式的白光。
薑宇看著忙忙碌碌的崔醫生,從口袋裡摸出兩顆小小的紅色糖果遞了過去,“吃顆糖,補充一下體力?”
崔醫生目色淡淡,指甲在薑宇掌心裡輕輕一劃,很是隨意地將糖果扔到嘴裡。
薑宇笑道,“甜麼?”
崔醫生舌尖動了一下,冷冷道,“很甜。”
薑宇:當然甜了,那可是從小熊軟糖藏在小內褲裡的。
崔醫生:當然甜了,這傻子竟然知道關心人了。
……
夜深,司寒爵帶著他的軟糖小王子,踏著浩瀚星海鋪就的幽靜小徑,在濃烈的夜色裡,一起回家。
身後燈海漸次熄滅,黑暗無聲地慶祝這場圓滿的相認。
在踏上那座唯美的拱形橋時,司寒爵拿出那枚竊聽器,在唐小糖沒注意的時候,無聲地丟進水裡,沉入漆黑的水底。
因為還有不知情的崔醫生在,唐小糖不能光明正大的現身,隻能躲在司寒爵胸前的口袋裡,兩隻小手趴在口袋邊緣,興奮地用主人的視角看著明亮的星河,晃著兩隻小耳朵,開心地哼起了歌。
薑宇等了大半夜,八卦到眼裡冒光,在看到司寒爵獨自一人走出來的時候,狗腿地迎上去,目光逡巡不定,“boss!甜嗎!有沒有被可愛到!”
崔醫生聽不懂,在旁邊冷冰冰地站成一座發酸的雕塑。
司寒爵腳步一頓,目光深沉地看著薑宇。
薑宇咧到耳邊的嘴角一點點,一點點地收了回來。
司寒爵拍了拍他的肩,“下個月,工資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