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糖從軟糖池裡冒出半個腦袋,眨了眨圓圓的眼睛。
司寒爵雙眼微垂,凝在指尖一動不動,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輕輕摩挲,仿佛那裡有一簇灼人的火焰。
那目光像月下的潮汐,浮浪裡藏著隱忍的情緒,徘徊著湧到腳下,又一觸即離的分開,退回深不可見的心海裡。
憂鬱神秘,格外動人。
是思念啊。
唐小糖歪了歪腦袋,主人在思念誰呢。
就像他變成人那晚,坐車回家的路上,夜色裡多旖旎爛漫的風景都成了餘光裡的虛影,眼底隻有主人的模樣。
唐小糖小耳朵垂著,踮著小腳走到司寒爵麵前,男人就坐在糖果池旁邊,唐小糖跳上糖果池邊緣的水晶玻璃,伸出胳膊,輕輕勾住讓主人出神的那根手指。
司寒爵終於回過神來,看著將自己的手指抱在懷裡的小熊軟糖。
小熊軟糖將他的手指抱在懷裡,好像一隻抱著樹乾的小樹獺一樣,乾淨的圓眼睛眨了眨,小聲音糯糯地,含著糖,“主人,你不高興鴨?”
司寒爵眼底的潮汐霧氣瞬間消散,他望著小熊軟糖,無奈又寵溺地歎了口氣,“沒有。”
暮色四起,因為沒有開燈,糖果屋裡光線昏暗下來,唐小糖站在水晶玻璃上,透明的小身體映著不知哪裡來的微光,像墓園裡的唐糖一樣,從昏暗的背景裡鮮明無比地浮出。
司寒爵眸光微動,揉了揉小熊軟糖的腦袋,“玩好了嗎,不早了,該回家了。”
回家,這兩個字卷在舌尖上,像熱騰騰的雞蛋仔,溫熱的水汽在味蕾跳著舞,溫柔甜美地化到心底去。
水晶皺起小眉頭,乖乖地說,“好,跟主人回家。”
主人有不想讓小熊軟糖知道的事情。
唐小糖默默記在心裡。
為了保護小熊軟糖,司寒爵已經好久不用司機,每天都自己開車上下班。
為了避開京市可怕的早晚高峰,今天司寒爵決定提前回家。
他將小熊軟糖安置在左胸膛位置的口袋裡保護好,低眉聽唐小糖嘰嘰喳喳,唇間嗬出淡薄的霧氣,頃刻就散在夜色裡。
回家路上,唐小糖坐在他的專屬副駕駛座上,抱著一顆紅色的小糖果啃著,糖玩
餓了。
車裡開了暖氣,以至於車窗外凝了一層薄薄的水霧,被風一吹,小水珠從下往上飛,奇妙極了。
夜色裡的虹光折散成無數斑駁瑰麗的光暈,與奔騰的星河交相輝映,甜香味在開足暖氣的車廂裡浮漾,將深秋的寒涼一掃而空。
隻要你陪著,不說話,也萬分美好。
司寒爵聽著唐小糖吧唧吧唧吃糖果的聲音,眉眼愉悅。
回家之後,司寒爵將唐小糖放在沙發上,讓他自己去玩。
薑宇發來明晚拍賣會要穿的定製禮服款式,豪門雲集的場合,還要和司城當麵交鋒,薑宇操了二十萬分心思,聯係了十幾家合作的大牌服裝,要來十幾套禮服,未發售的當季高定就有三套,統一都是低調的暗色係,搭配的手表也足有十幾塊,身為助理兼學弟,他是牟足了勁要讓司寒爵把司城比下去。
司寒爵哭笑不得,目光一轉,看到好奇看著他的小熊軟糖。
“來,”司寒爵用手掌將他托到肩上,點了點薑宇發的圖片,“你幫我挑一件?”
“好鴨好鴨!”
唐小糖興奮地挺直後背,嚴肅地像是要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的小學生。
司寒爵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滑過,每一幅照片留足時間,等待他的小糖果指點江山,他心思根本不在衣服上,微側著臉,眼底心裡都是一本正經地可愛軟糖。
唐小糖皺著小眉頭,連著看了幾張照片都不滿意,小表情很是嚴峻,揮一揮小手,嚴峻道,“過。”
“過。”
“這個不行。”
“這個不適合主人。”
一顆為主人操碎了心的小熊軟糖。
司寒爵根本沒有看那些衣服是什麼款式,目光盯著小熊軟糖,眼尾彎出興趣盎然的弧度。
片刻之後,唐小糖雙眼一亮,向一件看似普通的西裝,“要這件!”
司寒爵,“為什麼選這件?”
唐小糖脫口而出,“因為主人最喜歡這個牌子啦!”
說完之後,小熊軟糖自己也愣了一下,咦,糖怎麼知道主人最喜歡哪個牌子?
一定是糖太了解主人衣櫃裡的衣服啦。
一定是這樣。
司寒爵抿著唇,淡淡道,“嗯。”
那確實是他最喜歡的品牌,小眾,低調,店麵開在英國聖瑪
麗門街,每年隻預定一百位客人,店主生於世代為貴族縫製衣服古老裁縫家族,恪守著守舊又傳統的做工,幾年前瀕臨倒閉。
他在那裡兼職了一段時間,店主陪伴他度過十六歲生日,給他比彆人更多的新水,於是司寒爵向屈指可數的幾個朋友東拚西湊,湊了一筆錢,拯救了那家店。
他記得很清楚,薑宇是第一個爽快答應會借錢的。
那是他的第一次投資,用精準到苛刻眼光,挽救了一家所有人都不看好的裁縫店,賺回自己的第一桶金。
這件小事他偶然向唐糖提過,當做茶餘飯後活絡氣氛的一個小話題,他說自己喜歡簡單的初心,而且,時代越進步,這些古老的手藝隻會更加值錢。
他隻是個商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