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殘留著張氏身上的氣味,他皺了眉,又很快恢複平靜。
隨從適時的走到李容山的麵前,小聲道:“跟著去西恩的人被發現了。”
李容上隻是點點頭,手指點在桌麵上,並不想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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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內,沈微慈的病依舊沒有好太多。
偶爾就會溢一聲咳嗽。
旁邊的丫頭給沈微慈的膝蓋上搭了一條薄毯,又示意沈微慈去床榻上睡。
其實現在的時辰已經不早了。
早已過了戌時。
她坐在椅上,腳下是燒的正旺的炭火,手上拿著畫缸中的一卷畫。
這處暗室裡幾乎什麼都沒有,除了那畫缸裡的畫。
沈微慈自小喜愛繪畫學習,玉先生曾說她有悟性,有秀骨,應物象形,會有造化。
玉先生給她紙,留她在學堂單獨教她。
後頭她又喜歡練不同筆法的字,就拿芭蕉葉練字,繪畫也就很少了。
麵前的畫卷是一幅荷石水鳥圖,並不是摹畫,可能是隨性畫的,大片留白,水鳥隻寥寥幾筆,卻已經出了神形。
但畫上沒有落款,也沒有留印,也不知道是誰畫的。
沈微慈想著,畫這畫的人該是畫技不俗的。
她忽然想起宋璋的畫。
其實宋璋的畫技也是厲害的,隻是沒用在正途上。
她又拿起了另外一副畫看,稍微看入了神。
李容山一走進屋子,就看到沈微慈正拿著他的畫在看。
他頓住步子,無言的看著她的側影。
分外嫻靜的身姿,旁邊的炭火映亮了她一半的麵容,腳底的影子也染了兩分倦懶。
連這間屋子都帶了幾分清清淡淡的溫度。
他看著她手上拿著他的畫細細的看,口中吐出低語:“雲摩先生。”
看著她又十分小心的卷好不看了,本來並不打算走過去的身影,還是鬼使神差的邁開了步子。
他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又狀似無意的看了眼她手上正卷起的畫卷,眼神低垂,看向她腳邊的炭火:“宋夫人懂畫?”
這是李容山這十來天裡第一次與沈微慈說一些不相乾的話。
沈微慈發現李容山的話很少,這個人看起來雖然溫和,但身上卻有一股陰冷和沉默。
能夠察覺到他的心思像是深潭,露出表麵的可能隻有一二。
沈微慈其實也不想與李容山多說什麼,這人讓她厭惡的厲害。
隻是她心頭頓了下,又垂眸看了眼手上的畫,李容山這樣的人忽然主動與她搭話,說關於畫的事情,是因為這畫有什麼麼。
她將畫卷好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想了下才道:“我不懂畫。”
“隻是我看畫中人是雲摩先生,他是前朝人,聽說他官至太守後,三年考功滿後卻向皇帝求去邊南任知縣,是為了修仙。”
“他從前呆過的地方百姓舍不得他,到他住的地方去挽留,雲摩先生也沒留下。”
說著沈微慈看了一眼垂著眉目的李容山:“後來聽說雲摩先生真的羽化成仙了。”
“畫中的雲摩先生一身道袍,手持羽扇,身邊一鹿,正往高山幽深中去。”
“我在想,可能畫這幅畫的人,或許也想學雲摩先生,卸官辭行,或許又是想放下塵世一切。”
“但我又覺得他又有些不甘,因為他腳下仍穿著金履,發上金冠,隻是披著道士的袍子,還沒有徹底拋下身上的富貴或是身份。”
李容山頓了一下,唇畔抿了抿,眼神依舊沒看沈微慈,隻是目光微微上抬,落在她露出一半秀鞋上的煙藍裙擺上。
上麵金色的纏枝花微微擺動,崎嶇旖旎,延綿無際,又在燭燈下微微閃爍。
一派富貴與雅致。
李容山不習慣與女子對視,他也很少將目光停留在女子身上。
因為那不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