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直春日,花園裡的花開得正盛。
層層疊疊的風信子隨著微風晃蕩,含蓄且嬌豔地吐著花蕊,映射著太陽的餘暉,如同大地披上了一層彩色的薄紗。
恩奇都偏著頭,仿佛也因為這和煦的景色變得心情愉快起來,比起擁擠的人潮,他更喜歡這些對於他人不會表現喜怒哀樂的死物。
宴會持續了一整個下午,出來時天色已暗,但這並不影響兩人什麼,他們慢慢走在花園的邊沿,一邊閒談著。
這是亞瑟王為數不多的放鬆機會,他倒要感謝那些給予他冷視的國王們。
他才剛剛治國,時常因為做出一點政績而覺得自滿,可是在彆人眼裡,依舊是不夠的,人們因為他的出生而鄙夷他,就算了解他是尤瑟王的血脈仍會輕視他為私生子,正如恩奇都所言,國家強大起來,擁有更多可以牟取的利益,他們才會看重他。
但亞瑟想要不列顛強盛起來,卻不為那些國王的看重,他的胸口處暗湧的是名為野心的焰火,至於那野心是什麼,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室外的空氣的確比室內清新舒暢許多,少去舞會時嘲哳吵鬨的氛圍,兩人都不喜歡吵鬨的環境,四周的靜謐反而更適合他們相處。
“為什麼不去和那些夫人們跳舞呢?”
與夫人們的聯絡也是一種外交手段,亞瑟的拒絕甚至失禮地離開,讓恩奇都有些驚訝。
“一旦我同意的話,或許被他們的丈夫誤認為是一種挑釁。”
中世紀性觀念開放,因為國家眾多,有時候幾千人的小鎮都可以稱之為一個國家,王後們得到外出聯絡的機會很多,自然有了尋找情人偷情的時機。
她們邀請亞瑟跳舞同樣是邀請亞瑟做她們的情人,如果王後偷情的對象比本身的地位要高,國王則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過,亞瑟不處於可以被放過的範圍,還是不進行這種讓人誤會的行為比較好。
“如果我想邀請人跳舞,首選的人自然是恩奇都你啊。”
亞瑟王的聲音裡帶著溫柔的笑意,語氣卻是篤定的。
哪怕被灌輸了許多關於這個時代的常識,恩奇都對於交際舞的了解依舊是淺薄的,在烏魯克時期,人們隻要有欣賞的對象,就可以在祭祀的那天邀約一起跳舞,無論男女都可以適用。
他一開始以為交際舞是男女雙方才能進行交流的活動,在被同性的國王邀約後產生了疑惑,再聽禦主這麼說,隻是模糊地意識到禦主對他的重視。
“我很高興能得到你的邀請。”
沒有猶豫地,恩奇都開口答應道。
“那說好了,下次的王宴,不,等屬於不列顛的王宴舉行的時候,你一定要和我跳支開場舞。”
沉穩的王孩子氣地眨眨眼睛,這是許久未從他臉上浮現過的表情,好似回到了曾經沒有繼承王位的時候,雖然和如今一樣忙碌,但那確實是亞瑟最放鬆的時期。
他們沿著開辟的路徑閒逛著,因為有舞會在舉行,此時連看守的騎士也看不到,全部去保護國王了,畢竟很多國王並不像亞瑟那樣武藝卓絕,自詡不需要他人保護。
“夫人,請不要太過失禮。”
在這幽靜的環境下,任何聲響都尤為突出,一個低沉的男聲忽然在夜色中響起,令亞瑟和恩奇都忍不住相互對視了一眼。
現在的時間不算早了。
天空隻有明月融融冷光,撒在地麵如同拂滿霜雪,就連亞瑟金色的發絲也染成半透明的銀藍色。
在月色中虛幻縹緲的薔薇從裡,一個男人佇立在花叢中,背對著傷心捂住胸口的女人,很明顯他們不是夫妻,而是幽會的男女。倘若有人仔細看看男人的樣貌,連責備的話語也說不出口。
男人的眉眼間如湖水般清澈,又像清晨的薄霧一樣朦朧,他的俊美超脫凡人,身姿高聳挺拔,氣勢沉穩,如同一把尚未開鋒的寶劍,若他站在人群中,定會是人人稱讚的美男子。
“你既然聽從我過來,為何不能接受我的愛意。”
“您是弱小,騎士永遠不會拒絕弱小的請求。”
男人說了這句話之後就準備離開,那位夫人慌張之下扯住他的袖子,呼喚他的名字。
“蘭斯洛特卿。”
騎士停滯住動作,略有些僵硬仍不失風度地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我可以滿足您的其它要求,感情這件事卻不能勉強。”他的語氣從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硬變得稍許柔軟,“何況我是一個流浪騎士,很快就要去彆的地方遊曆,恐怕我們不會再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