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魯克的夏日, 地處於兩河流域的綠洲位置,即使這樣的環境, 空氣裡依舊充滿了炎炎炙熱, 再輕薄的衣服也無法阻擋難耐酷暑。
恩奇都卻不怎麼討厭極端的天氣,剛去領著獅子在草原裡跑了一圈, 縱使他的體力好得嚇人,臉上仍然出現一層薄薄的汗水。
王宮內歌舞笙簫,舞女們旋轉著美麗的裙擺, 而她們的王漫不經心地品嘗美酒,比酒色更美的紅色雙瞳隻有昏昏的睡意。
綠發少年穿梭在舞姬之間, 比起姝麗的豔色更像一陣微涼的清風,橫衝直撞沒有一絲顧慮,直到看到半倚在座椅上精神懶怠年輕的王,才開心地露出笑容。
“吉爾。”
當恩奇都回來時,百無聊賴的王才勉強提起精神,勾了勾手示意他的友人坐到旁邊來。
“你這個樣子, 是又和那些野獸摔跤了嗎?”
在外麵玩野了的泥人顧不上發絲間的雜草, 王一邊嫌棄一邊將他頭發上的雜草取下, 綠色長發在五指的梳理下恢複了柔順, 他乾脆將它們握在掌心裡把玩,像是進行一場有意思的遊戲。
“我沒有和它們摔跤哦,是它們向我撒嬌把我撲倒了。”
恩奇都的頭發被摯友拘束, 有點不習慣這種被掌控的感覺, 不過他沒放在心上, 興致勃勃地開口。
“吉爾,我居然發現了一條很大的瀑布,你不是覺得王宮裡很悶嗎?我們一起去捉魚吧。”
“不去。”
王拒絕地很乾脆。
緋紅的眼眸注視恩奇都遺憾的神情,吉爾伽美什頗為愉悅地笑出聲。
“想都彆想了,泥人。你想看到王被你濺得滿身泥水的醜態,可不會出現第二次。”
那是關於他們上一次冒險的故事,回歸烏魯克在路途中遇到清澈的水湖,本來隻是打算洗漱安頓的他們在恩奇都徹底投入之後陷入了混亂,變成了大型打水仗現場。
偏偏恩奇都不喜歡深水區,就在淺水的地方向摯友發出進攻,越變越渾濁的水花讓二人狼狽不堪,吉爾伽美什價值不菲的衣物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倒是恩奇都的衣服有神術加持,稍微清洗一下又恢複原來的樣子。
縱使高高在上的王願意屈尊陪伴這個蠻橫的野人一同玩耍,也絕對再也不乾這麼愚蠢的事情。
“吉爾,那如果我打贏你,你願意陪我出去嗎?”
恩奇都很快想到另一個辦法令王屈服,含笑靠近吉爾伽美什的臉龐,想要看清他具體的表情,因為過於靠近,含著露水帶有淡淡甜香的清淺呼吸灑在王低垂的眼瞼上。
沒有任何智慧的粗魯解決方式符合野人一貫的思維,與其說是挑釁,倒不如承認那是他們兩人相互比較的遊戲。
“哦?我可不認為你一定會贏。”
像是沉睡的雄獅睜開雙眼,收斂了一切懶散。
吉爾伽美什一翻身,將恩奇都壓製在座椅邊緣,脾氣頗好的泥人不自覺皺起眉頭,顯然堅硬的座椅把他的身體硌疼了。
作為報複,恩奇都扯住了王頸邊掛著的華美金鏈,鏈子承受不住他巨大的力氣,璀璨的金珠叮叮當當地滾落一地。
他們都沒有注意掉落在地麵的珍貴金飾,大眼瞪著小眼,直到恩奇都略為得意的聲音響起,把一片寂靜打破。
“扯平了。”
吉爾伽美什頷首,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友人如同湖水般粼粼波動的淺綠眼眸,在酷暑的襯托下更顯清涼,總讓人誤以為那裡麵有什麼甜蜜的東西。
“隻要我們之間的事,你總吃不得半點虧啊。”
他俯身,低頭稍縱即逝地吻上那雙美麗的眼睛。
並非此刻有著什麼多餘的情緒,王不過想這樣做,便理所應當地付諸行動。
“走吧,泥人,我們好好打一架。”
“這一次,我可不會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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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深不見底的黑色陰壑,恩奇都輕輕彎了彎眼睛。
是有多久沒有想起,關於過往的一些回憶了?
因為得向前走,不能回頭,即使非常在意那些對他而言珍貴的事物,他都會小心翼翼放在心底,不會讓它們有冒頭的機會。
恩奇都站在冥府的入口,躊躇著自己的選擇。
在阿波羅離開的空擋,恩奇都一個人回到了人間,即便是神域內包含重重結界,也並不能阻擋他的去留。
當他的腳步踏入地麵的一刻,穩坦的平原上出現一道深邃的溝壑。
恩奇都沿著溝壑向下看去,哪怕不用進去,也能感受到熟悉的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