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熠哭笑不得,一個勁兒安慰小祖宗。
上一世,賀西橫並沒有跟來。看來重生後許多事是不同的。
賀西橫是林熠的姐姐林雲郗所出。
林熠的爹就林熠這麼個獨子,林熠二叔也隻有林雲郗一個女兒,賀西橫自然是林家最寵愛的小外孫。
林熠上一世在北疆,賀西橫去找他的時候已經十三歲,是個英朗的小少年了,險些讓他認不出。
可那時,賀西橫臉上滿是戒備和矛盾,第一句話就是:“舅舅,他們說,是你害了外公和我娘……”
那簡直像一刀子紮進心裡,此刻抱著對他滿是喜愛和依賴的小西橫,林熠心裡滋味複雜。
“這孩子倒是有趣。”
那撿到賀西橫的高大男子說道。溫潤低沉的嗓音帶著些許笑意。
這人五官深邃端正,氣質溫和,低調的深色錦繡暗紋衣袍,掩不住他身上貴氣。
方才他被小西橫纏著,卻沒有絲毫不耐煩,可見涵養極高,林熠朝他道了謝。
那人衝林熠笑笑,微微點頭致意,便徑自轉身上樓去了,手下侍從緊隨其後。
林熠瞧著他背影,覺得有些眼熟,又留意到他腰間佩劍。
青霜劍?
林熠家中有名兵譜,這劍他不會認錯。
青霜劍是皇帝賜給景陽王的佩劍。
林熠並沒見過景陽王,但禦賜之物,不能隨意易主,這人想必就是景陽王——四皇子蕭放!
林熠轉身抱著哭累了開始打瞌睡的賀西橫回房間,拿熱巾子給小西橫擦了擦臉,換了身衣裳,抱到自己榻上蓋好被子。
小西橫睡相十分可愛,林熠瞧著,不由心裡柔軟。
忙完了,他坐在榻邊,翹著腿,沉思起來。
林熠對上一世最後的記憶,是中箭那一刻。
北退柔然
十三部後,三軍凱旋,在武安州城下會師。他騎馬穿過喧囂人群,與其他將領會和。
卻憑著多年不曾鬆懈的警覺,發現角樓上抬弩搭弦的人影。
是刺殺!
身體比意識更快,待他反應過來,已撲身擋在刺殺目標身前,可那支箭的速度快得詭異,他來不及拔劍去攔,箭已刺入他左肩。
那碎骨裂肌之痛隨著回憶仿佛又出現,戰場上刀槍無眼,大大小小的傷,林熠都受過,那支箭的疼痛程度卻錐心刺骨,令人憶之膽寒。
一箭之後,便是今日。
想來他是當場殞命了罷。
說起來,最倒黴的是他根本沒見到自己救的人長什麼樣……
林熠當時中箭跌落馬下,那人立即下馬扶他,他卻已無力抬頭。
身周紛擾喧嘩模糊,人影憧憧圍上來,他隻看得到那人靴子上金線刺繡,乃是皇族衣飾的紋路。
那時武安州城下皆是軍中身份極高之人。以他所知,其中便有景陽王蕭放。
太子不擅武,西亭王避世而居,會前往北疆的皇子,應當也隻有景陽王。
看來自己救的就是蕭放。林熠有些惆悵,又有些釋懷。
這可是舍命救的人,明天得再仔細看看,不然豈不虧了,林熠心想。
搖了搖頭,甩開那一箭銘心之痛的回憶,他下意識地低頭撥開衣領,竟見左肩鎖骨上一道鮮明的紅色印記!
他抬手去抹,卻抹不掉,如胎記一般洇在皮膚中,殷紅如點朱,仿若鮮血在溢出。
好巧不巧,這印記位置正是他中箭的地方,重生竟把這傷也帶了來。
真是看著就疼。
想想也可笑,當世第一大惡人竟舍身救人而死,不知世人會怎麼說?
心事一了,前塵今世潮水般湧來,便覺周身疲憊,林熠熄了燈燭躺在熟睡的小西橫身邊睡去。
半夜裡,夢中金戈鐵馬倏然化開,本能敏銳察覺到異常的侵略感,林熠迅速醒來。
片刻後意識到這不是前世,這裡也不是軍營,他伸手去探,小西橫依舊在身邊安睡。
但那入侵的氣息仍舊未散,並非幻覺。
林熠倏然抬眼,見月光透窗,房內一修長身影,夜色幽寂,勁力挺拔的身形勾勒無遺,那人腰間一柄劍,影綽肅殺!
上一世枕戈待旦已成習慣,林熠下意識摸去,才想起來如今還沒拿到冶光劍,禍不單行,他眼下病中又調不起內力。
來者顯然是高手,林熠正思索著怎麼應付,那人已察覺到他醒來,隻道:“彆喊,這客棧有問題。”
聲音冰冷,話裡是善意,語氣卻漠然。
林熠並沒注意這人說什麼,心裡轟然炸開——這人,這聲音,他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