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熠一笑起來是極好看的,他和蕭桓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人,站在這陋巷之中格外耀眼,談一山的姨母也看得出來。
但她一貫看不上外甥,此時心裡猶疑。
她咂吧一聲,叉在腰上的手放了下來,神情客氣了些,笑嗬嗬道:“我們家小山出息了,還有這樣的朋友?”
語氣裡不乏試探。
談一山覺得這話太失禮,上前道:“不知少爺有什麼事。”
林熠聽見那婦人尖利的嗓子就頭疼,便不失禮數地道:“伯母,我們和小山出去聚一聚,不叨擾了。”
說罷上前把談一山拽出來,又拉上蕭桓往外走。
談一山始料未及,邊走邊問道:“小侯爺來找我有什麼事?”
看來談一山已認出林熠了,三人往巷外走,林熠鬆開手,半開玩笑說:“其實是路過,碰巧遇見,咱們就去喝杯茶吧。”
談一山低頭笑了笑,這巷子七扭八拐,哪裡就能碰巧了。
但知道林熠不是壞人,他也不多問,就跟著林熠和蕭桓出了這片貧民窟,到了不近不遠一家茶樓裡。
三人坐下,隨便要了茶點,談一山開口道:“方才家裡人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林熠擺擺手:“沒什麼的。”
林熠又隨口問道:“你是一邊讀書一邊做生意?”
談一山笑笑:“擺攤而已,談不上做生意,隻是做些零零碎碎的賺點補貼,讀書……大概以後是不讀了。”
店裡夥計把茶點送上來,林熠抿了口茶,問道:“已有彆的打算了?”
上一世,談一山默默記著多年前恩情,使林熠麾下大軍免遭
糧草告急之災,如今林熠便打算主動來結交。
若換做彆人,林熠不會貿然上門,也不會這麼說話,但他知道談一山的性子,便乾脆直接找來了。
談一山性子不溫不火,何時都不卑不亢,點點頭道:“我祖籍原在徽州婺源,想回去做些茶葉買賣。”
蕭桓垂眸道:“那裡的婺綠和祁紅,倒都是好茶。”
談一山道:“正是,不過近年婺綠價太高,我聽同鄉說,番邦人曾去過幾次,反倒黑茶合他們口味,我便打算找同鄉一起收些黑茶,往西番和漠北去賣。”
蕭桓問:“遼東馬市和嘉峪關一帶?”
談一山笑笑,搖搖頭:“更遠些,出了嘉峪關,經哈密,往恰克圖去。”
蕭桓眼底露出讚色:“好氣魄。”
蕭桓想了想,又道:“近年販茶的,多是就近往皖城、金陵和姑蘇一帶去賣,漠北和西番少有人去。”
談一山沒想到蕭桓一身仙氣,卻對俗務很熟悉,他無奈笑笑道:“我手裡積蓄不多,若是收購便宜的黑茶,就有路費去遠些的地方,況且黑茶到了西番和漠北,價格可以賣得很高。”
林熠想了想,道:“你走得遠,路上車船費用不菲,一趟若多帶些貨更劃算。”
談一山道:“正是此理,但手裡積蓄有限,也借不到什麼錢,便一步步來罷。”
林熠眼睛一亮,笑道;“你一趟來回就要數月,一點點攢錢,這麼下去豈不耽誤了,我看咱們也是有緣,要麼我借你一些本錢,待你回來了還我就好。”
蕭桓聞言彎眼笑起來,這想要借錢給彆人的架勢也太迫不及待。
談一山聞言愣了愣:“這……我與小侯爺才見過兩麵,小侯爺如何信我?”
林熠上前坐到他旁邊,大剌剌攬著談一山肩膀,語重心長道:“知不知道什麼叫一見如故?知不知道什麼叫伯樂?我看你脾氣穩重,不驕不躁,是很可靠的。”
又道:“何況你姨母還在這,你不還錢,我把你宅子收回來、把姨母還給你就好了。”
談一山上一世能把買賣做大,少不了果決的品格,林熠神情又很認真,聊了一會兒後,談一山便不再猶疑,大大方方接受了林熠的提議。
臨彆前,林熠還是不放
心,問了談一山一句:“若可以的話,你是更願意做生意,還是讀書?”
談一山很明白自己要什麼:“人各有所長,做生意到底更適合我。”
回侯府路上,林熠心裡十分暢快,走路也不老實,在蕭桓身邊蹦蹦跳跳的,側頭跟蕭桓說:“阮尋,我算了算日子,咱們三日後啟程去遂州如何?”
蕭桓笑笑:“聽小侯爺安排便是。”
蕭桓在侯府作客這些天,帶來的侍從都很低調,也都很訓練有素,林熠以為這趟出遠門,他會把隨從都帶上,沒想到出發前,他把隨從都遣回去了。
“阮尋,你不帶隨侍,會不會不習慣?”林熠有些意外,他自己過慣了行軍打仗的日子,阮尋卻不一樣。
蕭桓十分理所應當地看著他:“帶那麼多人豈不礙事,你我二人作伴不好嗎?”
林熠覺得有哪裡不對,但又很有道理,想了想,點點頭:“好,很好。”:,,.